深夜的街头依旧热闹。
池念看着窗外，他们路过了手拉着手过马路的情侣、路过了正笑闹着有人在干杯的大排档、路过了背着包匆匆赶路的行人。
她的眼神只如羽毛一样落在他们身上，然后很快被风吹散。
脑子里想着的依旧是刚刚的画面。
他们在说什么、又为什么会用这样亲密的姿势。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对自己生气，她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在想这件事呢？若只是小职员，恐怕管得有些太宽，若是别的，她……
池念攥紧了手机。
上面的画面还停在邵衍的头像上，旁边的“在线”已经消失。
虽然说都住在东城区，不过三个女生的远近不太一样，有一个女生在路口就先下了，剩下一个没了聊天搭子，便过来戳池念。
“念念你是什么大学毕业的啊。”
池念精神状态不好，顿了一秒才回答：“京大的。”
同事“哇塞”了一声：“高材生啊！”
“我是艺术生，和直接考进去的不一样。”就算被夸，她唇角的弧度也很轻微。
“那也很厉害了啊，这可是知名学府啊，文化分肯定要求也不低。”同事感叹道，“对了，我怎么记得柏哥也是这里的？”
辛柏本来在专心开车，听到自己的名字，前视镜里的笑容很腼腆：“对，我是计算机系的。”
池念有些惊讶，她仰头看了他一眼：“你是哪一届的？”
他们之前共事的时候，都没听他提起过。
“我是四年前毕业的了，那时候可能你才来。”
池念点点头：“我是去年毕业的。”
只有一年重合。
辛柏想了想：“那年的元旦晚会很隆重，恰逢建校八十周年，我记得每个系都准备了节目。”
池念知道，她笑了起来，看上去总算高兴了些：“我也在里面。”
“真的吗？”这回轮到辛柏惊讶，“哪个节目？”
“一支水墨舞，排演了很久呢。”
“我记起来了，是后面放着屏风那个，边跳边画，好多人鼓掌。”
同事在一旁看着他们聊，忍不住偷笑了下，鼓了鼓掌，“那你们说不定在校园里还碰过面呢。”
这话有些促狭，辛柏面皮一紧，耳根有些红：“是有可能，但是如果见过池……池老师，我大概不会忘的。”
他们部门里面，熟悉一些的都喊什么哥什么姐要么就是什么大佬，生疏些的，就客气地叫声老师。
同事哈哈大笑：“还叫池老师，都可以喊师兄师妹了。”
一句玩笑话，池念没当真，目送她下车，挥挥手喊：“明天见。”
同事在夜色里眨眨眼：“念念，高兴些，我们马上就解放啦，压力太大的话头发会掉光的。”
车子重新启动，池念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只不过别人大概以为她是为了发布会愁眉不展，恐怕无法窥探得她无人知晓的秘密。
最后一站是她家楼下。
小区老旧，路沿边歪七扭八停了好多车，池念见辛柏不太熟练，怎么都拐不进门口，便道：“在这里放我下来就好，我自己走进去没问题的。”
辛柏不大放心地往里面望了一眼，黑黑的走道，灯光都很微弱：“要不……”
“真没事。”池念忙打断他，“我之前经常走，熟悉得很。”
见对方依旧皱着眉头，她抬了抬手，又补充道：“而且我很灵活的，遇到坏人跑得很快，保准抓不到人。”
辛柏被逗笑了，终于点头解锁了车门。
池念下了车在窗边道谢：“谢谢辛老师，下次请你喝咖啡啊。”
说着就转身离开，雪白的裙摆在夜色中划了个弧度。
辛柏一紧张，忽然喊：“等下！”
池念不明所以地回头，他神色犹豫，有些尴尬地说：“那个，池……池师妹，不会掉头发的，我就没掉。”
池念愣了两秒，然后笑了出声。
“知道了，谢谢啊。”她握着手打了个气，“一起加油！”
连着被两个人安慰，她回家的步伐轻快好多。
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忍不住叹气，嘲笑自己像个呆头鹅一样，又别扭又拧巴，为了这点小事伤春悲秋。
还以为掩饰得多好，结果其他人都看出来了嘛。
夜晚甚至还做了个诡异的梦。
梦里邵衍正坐在加长版豪车中，左手一个米娅，右手一个看不清脸的女生。
米娅在他耳边煽风点火，细数池念的罪证，例如说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邀请她吃饭是福气居然还敢拒绝等等……
邵衍越听越恼怒，最后，他冷哼一声，抬着腿懒洋洋地说：“池念是吧？最后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实相的话呢，就过来坐着，然后给我好好道歉，不然……”
小职员池念瑟瑟发抖，像是被强抢的民女：“不然会怎么样？”
邪魅版本的总裁露出了个可怕的笑容：“不然就罚你一辈子无法升职加薪！给寰宇做牛做马！”
池念被吓醒了。
一身冷汗，小腹微微疼痛。
刷牙的时候看镜子，脸肿肿的，仿佛电视剧里被狠狠欺负一遍的路人炮灰。
不过托这个梦的福，这几天的忧郁统统被打断，她满脑子都是总裁那变得可恶的脸，尤其是可恶的话！
什么米娅、什么愧疚，全部都不重要要了，如果总裁因为这点事就断了她的财路，那就、那就是世界上最不好的老板！
一直到公司，她还在念念有词：“王八蛋、周扒皮、没有良心的资本家！”
“喊谁呢，这么恨？”苗苗从她身边经过。
池念盯着自己手机屏幕上的财神爷，拜了拜，然后幽幽回复：“果然，男人只会影响我奋斗的速度。”
苗苗：“……你这是又勘破什么情关了？而且，财神爷也是男的吧？”
池念决定不理会这种动摇她信仰的话语，紧急投入工作中。
中午忙得有点晚，错过了和同事一起吃饭的机会，她一路小跑着去了食堂，幸好各个档口已经全面改革完成，即使饭点过了，也还能有热腾腾的各种饭菜。
就是没有八卦听了，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很快，池念就没空感叹自己无聊的午饭了，一个餐盘在她面前落下，彩色的指甲油很醒目。
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