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洛初那一言不发垂着头，眸光轻颤，整个人像是要碎掉。
林确突然觉得这样戳穿洛初喜欢的偶像，是不是太过残忍。
莫名生出悔意，迟疑问：“你……没事吧？”
洛初没回答。
林确坐立难安：“这个……算了算了，论行不论心，他只是背叛了陆队和大家，对你又没做什么。”
“你要真很喜欢——”那就喜欢吧几个字还没说出。
下一秒。
刺啦一声，纸张碎裂声应响而起。
林确瞪大眼睛。
呆呆注视那上一秒还难过无法自拔的洛初，下一秒面无表情抬头白皙纤细指尖一捏。
关节绷紧，很是用力，将那张揣了一路的签名照撕成两半。
喜欢个屁！
早就想把这脏东西撕了！
甚至连那人也想一起撕了！
洛初瓷白漂亮的小脸氤氲怒意，黛眉紧拧，眼梢因生气挑起，狭长凌厉。
漆黑双眸死死盯着那张签名。
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最后碎到无法再撕，连完整五官都拼不出来的程度。
然后伸手一扬，全部丢到垃圾桶。
林确张大嘴，由惊愕转为激动，一副成功劝回迷途羔羊的为人师炙热，感动道：
“有眼光！这就是个垃圾！放弃了了他，你就是咱们Rebellion的自己人——”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不忿的喊叫：
“凭什么！我们在公司这么久，按照流程，就该公平竞选！凭什么冒出一个空降特权！”
声音越来越近。
江锡和林悬的喊声，混合老查的呵斥。
最后还是没拦住。
啪地一声，屋门被打开。
一个身着牛仔套装的女生从外闯入。
身后跟着几个不只是看热闹还是来助阵的男男女女。
为首的女生单手叉腰，环视一圈，目光锁定住林确身旁的陌生背影。
推开江锡，又挣脱林悬的拉扯，直直向洛初跑来。
柳眉一横，不善的上下打量。
然后在和那张面孔对视的一瞬，瞳孔轻颤，原地呆滞。
林确皱眉，侧身呈保护姿态挡住洛初：“褚玥？你闹什么呢！”
褚玥被洛初的模样惊到，愣了愣，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看着那让周围人自惭形秽的样貌，突然失去了理直气壮。
在娱乐圈，颜值无疑是最重要的敲门砖。
甚至，很多时候会重于实力。
很不成文的一个约定。
当能力没有达到一骑绝尘的程度，人员的选拔一定是看谁长得好看而择优。
褚玥咽了咽，目光闪躲，刻意忽略掉那份惊心动魄的惊艳，虚张声势质问：“听说空降了个新主唱！还直接住进Rebellion宿舍！我就想来看看！”
顿了顿，冷呵了声：“以为照陆哥的原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才！结果也不能免俗用了靠脸上位的人啊！”
“你说什么呢！”江锡的声音先一步到来。
他被推得狠，拐杖都掉一边，刚被林悬帮忙捡起，就宛若一团旋风拄着跳过来。
怒气冲冲拉开褚玥，如出一辙的保护姿态。
“你们——！”褚玥怒极，这才来见面多久，居然将林确几人都笼络住！
还长得那么漂亮！
这是什么男狐狸精！
瞥到外面走过的身影，叉腰的褚玥一改盛怒，谆谆恳切道：
“我也只是为大家着想！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陆哥心善带回来，你们就真的放心吗？”
这话听得众人表情古怪。
江锡脾气爆，直接呛声：“咸吃萝卜淡操心！关你什么事！”
“我——！”
“小玥！”人群中，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艰难挤进来。
面容清秀，自带一股江南烟雨的温雅，朝江锡几人欠身，拽着褚玥作势要出来，“不好意思，小玥刚从老家回来，没看到你们——”那上了热搜的表演几个字还未说出。
忍不了的褚玥直接发飙。
一把挣脱好友，直直瞪向从外走来的陆忱。
“干什么呢！”陆忱低沉的嗓音冷冷响起。
盯着那乌泱泱围住的一群人，是洛初从未见过的模样。
冷厉，严肃，不怒自威。
人群中自动让出一条路，此起彼伏的“陆哥”“陆队”“老板”应声而起。
陆忱大步走来，眉间紧拧，看着这混乱的现场。
见到陆忱，褚玥明显弱了弱，咬牙切齿道：
“你就这么不想要我？”
陆忱皱眉，“你说什么——”
还没说完，褚玥快一步抢先道：“之前是你说，Rebellion看实力选人，如今蒋瑞走了，那么按照公司的规矩，新主唱就是该公开选拔！”
周围表情更古怪了。
窃窃私语响起。
“虽然褚姐能力也不错，甚至差点入选新乐队主唱，但她连蒋瑞都比不上！还想比洛初？这是怎么想的！”
“嘶，枝姐不是说了，褚姐刚从老家赶回来，应该还不知道那视频。”
“就没人去劝劝吗？那小孩的嗓子，我在录屏里都听得一身鸡皮疙瘩，这要对上得多尴尬啊！”
一个年轻男生被周围人敲头白眼：“你个呆瓜！这争的是主唱位置吗？这争得的男人啊！”
“什么？”男生惊愕。
一位年长些的男子无奈解释：“褚姐来得比蒋瑞还早！人家家世又不错，为什么肯待在这小破公司？还不是因为陆队！”
“你说说，换做你，好不容易等到朝夕相处，差点拿下，结果出了岔子——当初被蒋瑞截胡，如今又被新人截胡，换谁谁能甘心？”
年轻男孩呆滞，咽了咽：“……你是说——褚姐对陆队有……那种想法？！”
“行吧……你可真是个呆瓜。”
合了分析这么多都在对牛弹琴！还在第一层的玛卡巴卡！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全被洛初听了个干净。
脸色黑到极点。
很好。
撕了一个蒋瑞。
又冒出来一个。
陆忱到底招惹了多少人！
双手紧攥，一向无辜的双眼晕染阴狠。
遮都遮不住。
不过这热闹现场，注意的都是褚玥和陆忱，没人顾得上看她这个被感情受挫者找上门的“无妄之灾”。
盯着褚玥，陆忱沉眉，摇摇头直白道：“你比不过他的。”
“凭什么你可以断定！就这么包庇吗！”
“褚姐——”平日褚玥待大家很不错，有人看不下去，出声劝道，“您先消消气，我们出去再说。”
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若是真的闹得那一步，便是大庭广众下出丑。
想也不好收场。
几个关系不错的试图劝走褚玥，至少把那视频给她看一眼好死心。
谁知，心怀春意，平日对陆忱最是言听计从的褚玥，这次却像吃了秤砣。
异常执拗，谁也拉不走。
陆忱眸中带上恼火。
突然，被一双冰冷却柔软的指尖拉住。
不知何时，洛初从林确几人的层层保护下钻出。
站到陆忱身边。
黑眸闪过幽光，看了眼对峙中眼圈泛红的褚玥，缓缓拉住陆忱。
洛初的脸过分有欺骗性。
尤其那双鹿眼，湿漉漉的，晕着水雾，澄澈又无辜，像是世间最纯粹的清泉。
没有一人觉得这是故意。
只有褚玥。
盯着那交握的双手，瞳孔蓦地一缩。
陆忱同样愣了愣。
但完全没往某方面想，而是心中一紧，以为洛初这是又被吓到，像初到家门的小猫崽，下意识躲到主人身边寻求安全感。
根本没多想，反而反手一握，骨节分明的温柔大手，指腹还有几处粗茧，用力拉住洛初。
给胆怯小孩给予力量。
褚玥眼圈唰地红了，眼眸深处是深深的震惊。
暗恋这么久，这种眼神她再熟悉不过。
这分明是——
还未颤抖着说出口。
突然，清冽动听的嗓音响起。
那被陆忱护在身后的洛初往前一步。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盯着褚玥：
“好啊。”
“你想比，我们就比比。”
*
在陆忱的厉声制止下。
闹剧般的比赛被暂时终止。
不过没结束，只是改到第二天，原定主唱选拔的时间。
虽是选拔，但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走个过场。
最大的作用不过是让褚玥之辈死心。
——以洛初那那视频展现出的能力，别说前主唱蒋瑞，就是圈里大部分歌手，估计都难以招架。
没看红着眼睛，被好友拉走的褚玥。
洛初低着头。
盯着那双紧紧握住自己的大手。
周围是林确的叽叽喳喳。
褚玥的心思不是秘密。
Rebellion成员也是心知肚明。
却从来不敢提。
小事可以插科打诨，但对于那种感情，谢共秋曾旁敲侧击点过不要多嘴。
陆忱是有心上人的。
甚至，如今像个烂好心的圣父，帮了那样多的人，也是为了他那位白月光。
故而，那方面的感情大家都是避而不谈。
甚至了然，就算真的找不到主唱，就算真的按规矩现役最强者入选。
犯了心上人的禁忌，怀着异样心思的褚玥也必不可能被陆忱同意进队。
待褚玥离开，刻意忽略掉之前的事。
林确宛若一个胜利凯旋的将军，热情拉着大家看垃圾桶里某人的碎脸遗照。
反正也不喜欢了。
说出了也不会有事。
慷慨激昂，挥斥方遒把刚才自己是如何苦心孤诣、劝人向善、最后迷途知返的感人经历添油加醋渲染。
吆喝着鼓掌庆祝洛初摆脱人渣，从此奔向人生新篇章！
说的几人一愣一愣的。
原本还想愤然质问，洛初怎么能喜欢狗东西。
不过在林确的语言功底下，不由自主抛之脑后，只余下跟着庆祝洛初为了团队放弃所爱，从此向善的感动。
一片掌声。
一心讨好洛初，洗刷污名的林确叽叽喳喳吆喝，得再多点两个菜好好庆祝。
几人凑到老查身边看加菜。
陆忱则一反常态，宛如定住般，呆呆盯着那垃圾桶里的碎纸。
在抬头，看到那一眨不眨，全然信赖盯着自己的漆黑鹿眼。
酥酥麻麻，难以言喻的别样愉悦蔓上心尖，随即犹豫又心疼道：“你……”
看出陆忱想说什么。
清澈鹿眼盈着雾气，洛初一字一句认真道：“你最重要。”
瞬间，陆忱心脏像被重击了下。
双耳短暂失聪，嗡嗡地，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那双单纯闪着雾气的黑眸。
怔了几秒，陆忱压下叫嚣的喜意，摇摇头，挣扎开口：“你不用为了我……”去放弃自己的喜好。
只是，不等陆忱说出。
洛初的声音再次响起，异常坚定。
直勾勾盯着陆忱，冰冷的指尖像是抓着救命稻草，放开就要死掉的执拗，再次重复了遍：
“你最重要！”
咔嚓一声。
封存在看似和煦温热的心脏下。
那最深处、最隐秘的地方。
仿佛有什么东西挣脱开裂。
难以言喻的……让陆忱灵魂都悸颤的熟悉感。
*
陆忱走得匆忙，说是家里的公事。
大家都知道，陆忱不只有这一个娱乐公司，经常突然离开，忙碌起来不见人影。
但团体的每次活动都不会缺席。
原本不放心洛初，但通过刚才江锡几人护犊子的表现看。
小孩虽然担心不善言辞，但融入速度比自己想象的快。
归结为人美心善的乖小孩魅力，便也放心交给Rebellion几人。
至于公司的其他人，陆忱则在走前专门耳提命面了句：
洛初，Rebellion的新主唱。
小孩体弱、内向、胆小，大家要多多照顾！
陆忱的亲自吩咐，威力不言而喻。
甚至为了让大家信服，老查还在洛初没加群前，在大群里暗暗提了几句小可怜身世。
含糊点了几句那凄惨境遇。
这下，所有人彻底深信不疑。
原本看着网上的爆料，富二代仗势欺人闯娱乐圈之类。
至此尽数变成唏嘘同情。
人设根深蒂固。
都不用林悬几人搜刮，一出门就收到无数零食饮料投喂。
洛初：“……”
垂眸，嫌弃目光睨了眼那堆讨厌的甜不拉几东西，不动声色放下。
公司里人其实不多，满打满算也不到二十个。
能在这里的，都是些抱着音乐梦却囊中羞涩的年轻人，不少还是在校学生。
自己淋过雨，便总想着给别人撑伞。
Rebellion的几人一直很照拂大家。
于是，说是晚餐只订了自己的，但真送来后，那分量一看就是给所有人。
给外面分完，几人坐在专属工作室内开始晚餐。
洛初只扒拉了几口便停下。
安安静静坐着，单手支着下巴，漆黑的眼珠没有聚点，不知是沉思还是在发呆。
蓦地，兜中一震。
漆黑眸子起了波澜，轻蔑冷嘲一瞬划过，而后向几位“监工”乖巧报备：
“……家里来了电话，我去接一下。”
正大快朵颐的几人抬头，眼中带了“糟糕家人”后遗症的警惕。
却不等说什么。
洛初已经跑到远处落地窗前，背过身低声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