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飘飘，斜湿了半身衣裳，他稍微擦了擦，才步入御书房。
“陛下。”
夏帝撩眼看他，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折子上，“张中正递上来的？”
方喜一愣，随即低头道，“是。”
“放着吧。”
夏帝随口说了句，并没有要即刻打开的意思。
方喜依言，将折子恭恭敬敬地置于书案最中央。
而后双手交叠，退至一旁。
御书房里安静下来，太监和侍卫皆屏息以待。
“方喜，你说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夏帝陡然问出这么一句，如同惊雷落在方喜头上。
这个问题，不好答。
“陛下正值好年华呢，哪能轻易说老！”
“是吗？”
夏帝垂下眼皮，不知其目视何处，自然也让人瞧不出其中情绪。
他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那为何现在却是半点风都吹不得了，咳咳……”
还有那些怀有心思的人，怎么就敢以假乱真来糊弄他。
真以为他眼瞎心盲，什么都不知道吗？
握拳抵唇，稍微稳了稳气息。
近几年，他的确感觉身体大不如前了。
先前他也起了疑心，尤其是良妃的事情发生后，他担心有人暗中下毒，可御医几经确认，并无中毒迹象。
只是劳于政务，身子亏空，气血两虚引起的体弱罢了。
有时候，人不得不屈服于时间的力量。
那些他曾以为难以越过的人，早已化作黄土一捧；曾经艳羡的权力，已紧握手中。
呵。
虽已迟暮，但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方喜劝道，“陛下近来为国事操劳，协调各方，实在辛苦。御医说过，不宜忧思过度，您也该好好休息一段时日了。”
夏帝笑了笑，眼眸深邃，“朕从前总担心自自己做得不够多，赶不上先皇分毫，如今听你这么说，也算是有颜面去祭拜先皇了。”
“陛下，您勤政为民，现如今天下太平，边关捷报频传，三殿下不日便班师回京，您大可放宽心。”
方喜又道，“陛下已经好几年没有去避暑了，不如今年入夏之后去待一阵，既为避暑，也为散心。”
这话可算说得夏帝心坎上了。
他眼睛都亮了几分，笑道，“你倒是提醒朕了，可行。”
这些年，他所做出的功绩一点都不比先太子差，现在已没有人再敢质疑他的治国之才。
思及此，他更是开心。
重新落座于书案后，拿起张中正呈上的折子翻阅。
才看了几行，面色就微微滞住。
嘴角虽未落下，但笑意显然少了几分。
连带着御书房的气氛都有些凝滞。
伴君如伴虎，宫人已经体会过了，方喜更是时常都能感受到。
“张中正啊张中正，确实是个中正的好官，朕的左膀右臂。”夏帝突然感慨了一句。
他盯着折子上方正的字体，提笔批注，而后交给方喜。
“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能折腾。既然他有这份心思，也有这般精力，那就让他去查吧。”
夏帝也想看看，他能查出什么来。
方喜听得心头一凝，躬身接过，给张中正回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