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妍并不是个太聪明的人，可康熙在她面前也没掩饰，还是让她看出了康熙有心事。
“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如果皇上愿意说的话，我可以作为倾听者。”
“我表现的那么明显吗？连你都看出来了。”康熙叹了口气，痛心道：“是裕亲王。”
“裕亲王！”明妍愣了一下。
这个人在历史上也算是个名人，她还真知道。
和硕裕亲王，全名，爱新觉罗福全，是康熙的二哥。
当初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不过当初无论康熙还是裕亲王都还小，真正能决定皇位的是太皇太后，和一众大臣。
因此兄弟俩倒也没因为夺位撕破脸。
在康熙逐渐掌权之后，裕亲王这个二哥也帮了不少忙，开始一直都是带兵打仗，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京中。
后来由于手握兵权，威名赫赫，逐渐被康熙忌惮。
对方可能也明白，因此在康熙出手打压的时候顺势交了兵权。
现在在王府处于半养老状态。
无论是前几次大阿哥他们出来跳，还是以往，这个裕亲王都低调的令人发指。
明妍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他。
“娇娇也觉得不可思议，对不对。”康熙苦笑：“我也不愿意相信是他，哪怕铁证如山，我也宁愿相信这其中是误会，为此，我还专门跑了一趟王府，就是要当面问他。”
“结果……娇娇你可知，他派人袭杀我们是为什么？”
明妍摇头。
“皇位。”康熙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明妍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康熙亲政，整顿朝堂，如今皇位稳固，裕亲王居然还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真的让人很意外。
但好像又在情理之中，明妍想到一个事，试探的问：“是因为你没让裕亲王世袭罔替的缘故吗？”
“朕的娇娇真聪明。”
得到他的肯定，明妍也沉默了。
康熙当初封自己的二哥福全为和硕裕亲王的时候，为了削弱小宗，并没有让其世袭罔替。
裕亲王可能是原本没当上皇帝就不甘心，加上知道自己死后，爵位传一代降一等，因此为了后代能一直享受荣华富贵，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果然啊，人不能太心软。”康熙是回忆般的说道：“当初皇位候选者是二哥，朕，还有五弟。”
“这是皇阿玛活下来的三个皇子，二哥当初最年长，朕才八岁，五弟更小。”
“按理说，这个皇位应该是他的，文武百官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劝的，二哥自己也以为皇位必定是他的。”
“所以，最后老祖宗以朕出过天花为由，扶朕当上了这个皇帝，那时候他就不甘心，长达两年没有同朕说过一句话。”
“当时我还小，刚当上皇帝，很惶恐，文武百官没一个惧怕朕，尊敬朕，没一个听朕的，鳌拜更是奴大欺主……”
“朝堂上很乱，江山摇摆，根本没空理会他。”
“连我自己都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不理我的二哥忽然转变了态度。”
“当时年龄小不懂事儿，以为自己抢了二哥的皇位，导致他不开心了，对他心中有愧，因此他愿意和好，朕是很高兴的。”
“在物质上极力的弥补他，有什么容易捞功劳的差事也会第一时间指给他。”
“以为这是对他的补偿。”
“后来，他拥兵自重，野心逐渐膨胀，那些将军不听朕的，只听他的，哪怕朕收回了兵符，将军们也只认他这个人……”
“何其可笑！”
“哪怕朕坐在龙椅上，他还是以哥哥的口吻教训朕。”
“那时候我知道，他要反了，老祖宗也知道。”
“最终，为了皇位，为了能活着，我开始打压他，一步步收回他手中的权利，让他当个闲散王爷，没有权利却享受荣华富贵。”
“我以为，自己做的仁至义尽，却不曾想，蛰伏了几年之后，他居然暗中培养了不少人，还抓住机会对我下死手。”
明妍默默的听着，没说话。
这种事情没什么对错，把康熙换到裕亲王的位置上，可能兄弟俩也会走到今天的互相忌惮。
这一幕像极了太子和大阿哥。
一个皇长子，一个储君，两人都觉得皇位应该是自己的，关系能好的起来才怪。
而且皇位的诱惑是难以想象的。
不说九五至尊，至高无上，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就说现代，几个儿子为了父母遗留的一套房子，都能抢得头破血流，对簿公堂。
要是家里有个江山等着给他们继承，那些人就不是对簿公堂了，铁定要打出狗脑子。
康熙许久许久的沉默，最后说道：“娇娇，我很担心，我算是仁慈的，和兄弟之间依旧处成这样，那朕的儿子们呢？”
“我这一辈，活下来的只有兄弟三个都各种阴谋手段，层出不穷。”
“朕的儿子这么多，到时候为了皇位又会死多少？”
“那还不简单，派出去呗。”明妍说道：“就盯着大清的这一亩三分地做什么，那一天在小山村的时候，我不是跟皇上讲了吗，大清之外还有那么多的地方，那么多的国家。”
“自己家的龙椅不够分，让他们出去打，咱们给粮草兵马，打下来，他们自立为皇，每年向大清筹供就行。”
康熙一愣，盯着明妍的小脸看了许久，最后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小脑袋瓜怎么想的？”
明妍也懵了：“皇上不是这么想的吗？”
她以为那天跟康熙说清楚之后，康熙对这些应该是有安排的，最起码也应该有个设想才是。
总不能知道天地多辽阔了，还整天盯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内耗吧？
“不是。”康熙说道：“原本我是想，把他们封为将军，领兵打仗，全部纳入大清版图。”
“皇上，哪管得过来呀。”明妍将心比心，说的煞有其事：“皇上你想啊，现在让他们当一代贤臣，辅佐太子殿下，他们就不愿意。”
“再让他们拿命去拼，拼回来的城池，并入大清，他们肯定就更不愿意了。”
“换做臣妾自己，既要被太子和皇上您忌惮拥兵自重，又要拿命去拼，险象环生打下来了，什么好处都捞不着，版图还要归入大清，那他们有什么好处？”
“哪怕是加官进爵，封为亲王或者异姓王，就已经封到顶了。”
“说到底，没有任何变化，毕竟他们本来就是天潢贵胄，什么都不做，也吃穿不愁，为何还要为了一个亲王的名头去战场上厮杀？”
“皇上你的这个方法对皇子们毫无诱惑力，恐怕只有底层的百姓，才会为了加官进爵豁出命去，可底层百姓又有几个能领兵打仗的？”
康熙沉吟了一会儿：“有道理，娇娇继续说。”
虽然小姑娘说的都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规划，但到底跟他们思路不一样，康熙听着还是有些启发的。
“想要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这个道理哪怕我都明白，大阿哥、八阿哥这些人觉得自己能力不比太子殿下差，让他们心甘情愿称臣，他们肯定不甘心。”
“所以兄弟之间才会互相杀戮，争夺皇位。”
“那咱们就换个方法，也没有谁规定这皇位只能有一个是吧？”
“大清外面随便打，打下来，就是一个国家，他们自己当皇上，咱们还给兵给粮，给军师，还有什么不好的。”
“而他们要付出的，只是将来对大清上供而已。”
“可这样还是朕的大清吗？”康熙有些不乐意。
他要的是大清更加的兵强马壮，版图扩大，如果分出去了，那跟现在有何区别？
明妍琢磨了一下，才想明白康熙的想法，哭笑不得：“皇上，不管打到哪儿了，那也是你的儿子，和我们使用相同的文字，讲着相同的话……”
“他们要是都能出去，自立为皇，那不是更好，一家子整整齐齐都当皇帝了。”
“况且，哪怕全部归入大清版图，可疆域辽阔，皇帝坐镇中央绝对是会出问题的。”
“为了皇权稳固，皇上还不是一样要派有能力的人去坐镇一些要塞之地？”
“而这些有能力的人，当然是自己的亲儿子更值得信任。”
“所以皇上你看，归根结底，这是一样的呀。”
“他们打个国度，自个当皇上。”
“他们打下那块地方，并入大清版图，然后您再封他个王爷，让他去坐镇那个地方。”
“事实上都一样，不过就是称呼不同，一个是自己的国家，他当皇帝，一个是他的封地，他当王爷。”
“对你来说，都是一样的，但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他们和太子殿下是平等的，不用称臣了，这不就是他们想要的吗。”
“说实话，那么远的距离，要镇守也需要给他们一定的自主权，也要派大量的兵马给他们，到时候也没差别。”
“他要是自己会琢磨，私下培养兵马，皇帝也没办法。”
闻言，半晌之后，康熙叹了口气：“朕一把年纪，倒是没你活的通透。”
“也罢，就当是普通人家分家产了。”
这么一想，康熙忽然觉得好受多了。
富家翁年老了，不也得给儿子们一人分点儿。
抛却皇帝这个身份，他也是一个父亲。
更何况，他也不是直接分，这是需要儿子们去打的，有能力自己当皇帝，没能力那就老老实实待在大清当个闲散阿哥，也没什么不好。
想开之后，康熙人也放松下来，脸上也有了笑容：“娇娇，老大和老八的事情是你做的吧？”
明妍脸一僵，其实对康熙坦白之后，她就想到，一些不合理的事儿，康熙肯定知道是她做的了。
只是康熙一直不提，她也就一直当做不知道。
“没事，我又不怪你。”康熙把人拉在怀里亲的亲她的发顶：“也是他们心思不正在前，你反击而已，并没有什么不对。”
“那皇上提出来是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能不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之前我把他们幽禁于宗人府，是觉得他们无药可救。”
“现在既然决定把他们派出去打仗，凭本事去争取皇位，他们有了目标，想来也会改正的。”
“所以朕想替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向娇娇求个情，不知可否？”
“皇上你就直说吧，你也知道我不聪明，你这样绕着弯子，我听不懂。”
“好吧，倒是我的不是，这样，我让他们给娇娇磕头赔罪，然后让老大和老八一人打个国度，给荣顺和礼儿，当做补偿。”
“再让他们俩，在将来自己的国度中给娇娇建立长生祠，点香供奉，这样可行？”
明妍：“那他们要是像上次一样，只是面上认错，将来领着百万雄兵回来打我怎么办？”
“……也对，那测试一番可好？”
“怎么测试？”
“交给我安排，如果他们对你还是有歹意，以后对这两个儿子，朕绝口不提，哪怕他们死在眼前，我也绝对不求娇娇救他们一命。”
“如果他们通过了测试，那么还请娇娇看在我的份上，看在两个孩子也确实年纪不大，容易犯错的份上，给老大治一治腿，给他们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明妍没有立即答应，而是仔细的想了想。
十几岁的人，在她眼中其实就是个还没上大学的中二少年，如果真的发自内心的悔过，给个机会倒也不是不行。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她有恃无恐。
有康熙和两个孩子，她以后应当是不缺功德的，只要功德在手，她就不惧怕任何人。
不过得多收点利息。
“我能不能再加个条件？”
“娇娇你说。”
“让他们俩给荣顺和胤礼一人打个地盘，再给我打个地盘，没道理，两个孩子都成帝了，皇上那么多儿子，将来都成帝了，我还只是个皇后吧。”
“这样将来大家坐在一起吃饭，一桌子的帝王，我一个皇后，多掉份儿啊。”
康熙：“……”
他想过许多，但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理由。
“你不想当我的皇后吗？”
“皇上，这不冲突呀。”
经过了这次生死相依，明妍胆子大了许多：“这样吧，以后在大清，你当皇帝，我当皇后，等去了我的地盘，我当皇帝，封你为男皇后，怎么样？”
康熙看着巧笑嫣然的女人，实在是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很正常啊，在几百年后我的那个时代，男女平等，男人可以当，女人当然也可以，更何况武则天不也称帝了吗？为什么我就不行。”
“我没说你不行，只是，只是……”康熙一想起男皇后三个字就说不出口。
虽然现在只是夫妻间玩笑般的谈论而已，但这三个字就让他觉得羞耻难当。
“咳咳，再说吧，那两小兔崽子能不能通过我的考验都还不知道呢。”
“那我就当皇上你同意了。”
康熙把人抱到床上，拿被子把人盖上，睡觉。
他不想同意，但把老大老八放出来，已经委屈小姑娘了。
刚才他明显看得出来，小姑娘是不乐意的。
可看在他的面上还是同意给他们一次考验的机会。
已经让人难受一次了，他实在不忍心开口拒绝，再让她难受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