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斧头冲进了卧室
父亲袁风云和母亲素琴问荟英说，她怎么晓得人家不缺了这么一件稀世珍宝？荟英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告诉了他们，他们高兴得不得了。
他们告诉荟英，他们正想为袁佳怡找个好婆家，一来叫她早日离开这个苦山村，离开这个是是非非的穷山沟，家给个有权势的人家，使他袁风云从此威威风风地站起来，高高在上，不再受人们的白眼，不再吃人家的窝囊气；二来就借福沾光，趁着女婿家的富豪，捞他几十万或者几百万的奶水费，还叫女婿带他一家出国去，住进高楼大厦去，叫风骚的金发女郎来服侍他一家，从此，他们不再受烟熏火燎去煮那些无油甚至连盐都不甜的苦妈菜，不再为每天早晚两锅塞牙缝粘庇眼的玉米贝贝粥发愁......
如今女儿芸英将为他们圆了这个宏伟的梦，并且还能保他们一家出国去，到国外掌管公司当阔佬，他们可将要成为皇帝那样的伟大人物了，他们何乐而不为呢？还留恋这个穷山沟干什么？
“可惜，你们那件稀世珍宝却已经自己许配给他人了，当阔佬岳丈去国外优哉游哉掌管公司数外钞的机会，恐怕已经不属于爸爸妈妈你们啦！”荟英皱起了眉头，显出极为无奈极为不悦的神情。
袁荟英的话，像惊天一声炸雷巨响，轰得他们眼冒金星。
老父袁风云的酒精突地飞离他的大脑腾空而去，他酒醒了七分，咋舌而又急急地从牙缝里逼出了几句话：“什么！自己许配给他人啦？许配给谁啦？我们怎么不知道呀？是不是她那个远在凤城劳改场的亲……”话到最后关键时刻，他又咬咬牙，把荟英迫切知道的重中之重的话头吞了回去。
“哈？什么？她有个亲……”袁荟英也似被雷炸一样。
但袁荟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了，他对袁荟英摆了摆手，说：“哈，哈，她还在我们袁家祖宗的阶梯上好好的，好好的，不曾落过祖宗的阶梯下嫁出去过，没落梯嫁出去过！”
老父袁风云和老母素琴听了女儿袁荟英的话后，就惊讶起来，两个人不禁暗暗嘀咕起来。
我们作父母的，不曾抽过媒婆一支烟，吃过媒人一块糖，喝过媒公一口茶一壶酒，也没个城市小伙儿给过他们的一文奶水费，袁荟英却说袁佳怡却许配给人了，这才使他们当头挨了一棒：
许配给人了？谁许配她了？是不是你这个作母亲的，偷偷地瞒着我把她许配给人了？老父袁风云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老伴素琴。
你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能作主把人家的闺女嫁出去的！你别用这种目光来烧我，我可没有那个野心！素琴对老伴袁风云嘀咕。
那天那些公安警察战士斩断了我们的细缧绁，破除了我们可可西里古老害人的戒律，枪决了恩惠户纳长，捕起了蒙元亮一大群人，还宣传什么结婚法律的，什么保护妇女儿童合法权利的，说什么要破除封建包办买卖婚姻的，说什么婚姻自主恋爱自由的，提倡什么晚婚晚育优生优育的，又说什么刘江袁佳怡他们不是乱爱不是违法而是合法受到国家法律保护的，等等等等，我们不管法与不法，反正我们的女儿袁佳怡还没有哪个小伙子托媒上门递烟送糖问过亲，也没有哪个小伙子提串肉背壶酒上过门求过婚，老子都不曾点头许配她给过谁，她还在袁家的祖阶上身如白玉，啥说她许配给人了？
在农村，对于女孩子来说，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在祖家阶梯上，一种是在祖家阶梯下，这两种说法是从封建思想的角度来说的。
封建思想认为，女孩子还没有经过父母点头答应嫁人，还没有吃过媒人登门提亲拎来的的一筒饼、一壶酒和一磅肉，那么这个女孩子还是在父母高堂的阶梯之上；若果有媒人登门提亲，女孩父母应许这门亲事，收下了媒人拎来的那筒饼，打开砧板拿起刀切了媒人拎来的那磅肉，架起锅头生起火煮了肉，又打开那壶酒，和媒人一起把肉和酒吃喝了，这才是封建婚姻刚刚走出的第一步，叫问妻，也叫问婚，求婚。
问婚求婚，得到女方父母应许后，男方父母就要找个吉日，买酒买肉让媒人第二次登门缉拿女方的生辰八字，土话说取命或者是要命。女方父母跟媒人吃喝了要命酒肉后，就要把女儿的生辰八字写给媒人，由媒人交给男方家，男方家就拿着女方的生辰八字和自己男儿的生辰八字，去找命理大师算命，算得男女双方的命理八字结合得过来，不相争相克，两个人结合在一起能兴家造业，能生贵子，一生富贵双全，双方可以喜结良缘，那么，这桩婚姻就算告了第二个段落。
两个人的生辰八字测算通过后，接着就要走第三步。
这第三步呢，就是要回命。回命就是男方家要向女方家报喜，把两个人的生辰八字经过算命先生的掐算后，这是一桩天生地造的好婚姻，特此报喜于女方家。这个时候，男方家可不能等闲，男方家要给女方家备办肉饼酒礼，或割来五六十斤猪肉，或牵去一只上百斤的大阉羊，还挑着百多斤酒，女方家又请来大舅大伯以及七大姑八大姨，一席宴高朋满座热热闹闹地吃喝着回命酒。
回命酒一喝，十里八寨的人都知晓某某男已经有未婚妻，某某女也有了未婚夫，从此，所有的未婚男都绕开了这个有了未婚夫的女人，而所有的未婚女也自觉地给那个有了未婚妻的男子让开道，不再去勾去撩，搞散天造地设的牛女。
这是过的第三关，真有点像《三道弯》那样：
翻过了一座山
又拐过了一道弯
妹呀妹呀
我来到你门前
只要你家的狗呀它不汪汪啊
我就算过了头道关
头呀吗头道关
哩各喃各哩各喃各头呀吗头道关
过了头道关那我的心里好喜欢
妹呀妹呀我来到了你门前
只要你的门呀没有栓
我就算过了二道关
二呀吗二道关
哩各喃各哩各喃各二呀吗二道关
过了二道关呀我的心里比你甜
妹呀妹呀我来到了你炕前
只要你不把我往屋外撵
我就算过了三道关
三呀吗三道关
哩各喃各哩各喃各三呀吗三道关
这东北三道关的风味，有点可可西里的婚姻味，只是这里只闯了三道关，幸福的两个人就来到了炕上；而可可西里的婚姻过了三道关，还有第四道关，第五道关，可谓是一关更比一关难。
可可西里婚姻的第四关就是报婚期，就是向女方家报告男方做喜酒的日子。报婚期照样是有酒有肉，在报婚期的宴席上，女方可要跟男方谈彩礼：女方要多少礼金，要多少头猪，要多少缸酒，要多少斤白米，等等。
礼金就是女方的身价钱，男方给得越多，说明这个女人很值钱，男方很看重她。谈好身价后，男方又要找个好日子给女方送身价钱。这自然是封建婚姻的第五步。
封建婚姻的第六步办喜酒过门成婚。
过门成婚的日子，男女双方皆大欢喜，双方都各宾朋做酒，宴客少则十台八桌，多则五六十台甚至上百桌。
男方除了邀请一帮亲戚来操刀杀猪宰羊蒸扣肉做美食以外，还要专请一帮青壮年们做挑夫，抬猪牵羊挑酒挑米送到女方家去，在女方家高高兴兴地陪同客人吃喝唱舞，猜拳行码，其乐融融。
第二天一大早，女方家宾朋络绎而来，主人忙于宴客。大半天后宴完了宾客，这时，就轮到男方家前一天来的挑夫忙活起来。他们一个个站在门外，等着搬运主家送给女儿的陪嫁物品：有锅头，有锅铲，有刮锄，有柴刀，有稻谷、小米等等五谷杂粮种，有透出木质芳香的崭新的床，有竹凉皮席子，有大红棉被，有龙凤绣花枕头，有红鲤爱恋荷花的镜屏，有梳子，有闪着白光的银簪……
主家在堂屋里，把一件件陪嫁物品摆放好后，给神龛点上香火，摆上猪头等贡品，请神汉做了一通法事后，主家人才把陪嫁物品一件件的递出门口来，叫男方家的挑夫一一接去，一挑一挑地打包好。
陪嫁物品一件件递出门来打包好后，主家才叫挑夫们出大力去把最后两件压洞房宝物抬出来。那两件压洞房宝物，一是用桦木或金刚木踞成木板，刨光面，雕花精心制作而成的大衣柜和大木箱。由于木质坚硬，柜子和箱子都像石头一样沉重。挑夫们每次给人桃嫁妆，都给箱子和柜子抬得几天都直不起腰，腰椎脱臼的，肩膀磨掉皮肉的，是抬柜抬箱子常有的事。
陪嫁物品全都给挑夫挑走抬走完了之后，就到了出嫁的女儿辞别父母家下嫁的时候了。这时，女儿穿戴好婚妆，打着一把油纸伞，站在父母家的台阶上，由神汉手持一筒大米作法。作完法，神汉就开始唱起了散花歌。他一边唱着散花歌，一边用手抓着竹筒里的大米，一把一把地向下嫁的女子伞上撒去。唱完撒花歌，撒完筒中米，出嫁的女儿就缓缓地走下阶梯，出嫁去了……
所以，女子在出嫁前还站在父母家台阶上的前一秒，她还是祖家人；走下父母家台阶的第一秒起，她就不是祖家人，而是外姓人了。
因为袁佳怡还在袁凤云的台阶上，不曾许配人，更没有下梯下嫁谁人，这女儿怎么说嫁人就嫁人了呢？
看着父母陷入深深的思索中，荟英就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告诉给了父亲袁风云和母亲素琴。
“哈！刘江，自己许配给了刘江？这怎么得了拿！”父亲袁风云咬了咬牙齿。
“男怕进错行，女怕嫁错郎！终身问题是一件大事，能开得玩笑的吗？自己作主了？都不用我们老人啦？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而不是从娘肚里破身出来的吗？自行作主嫁给他，一世寒寒酸酸还不算，还要孤寡残疾不是人样，这怎了得？不行！要给她和你一同嫁往都市去，不，嫁到外国去享清福，彻底地脱离这片无边的苦海！我们也要跟着沾光享福去！”母亲素琴也坚定地说。
——一点感慨！
山里的老人呀，且不说你想“螳螂捕蚕黄莺在后”借嫁女沾光享清福之事，就说你千方百计让女儿脱离山村这片苦海这个事吧。
山里的老人呀，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了吗？一个贪钱的人，将他所在的山上，所有柴禾连根带叶都挖光，卖了挣下了一座金山。当她要做饭的时候才发现没了柴。于是他背上雪亮的柴刀上山去打柴。到了山上看到满山光秃秃的，才知道柴禾都被自己挖光卖光了。他只好拿他挣来的金子去买柴。可卖柴的人一下抬高了柴价，他挣下的那座金山，还买不来一根火柴。他只好眼睁睁地挨饿死了。
从贪金卖光柴的人，又说到可可西里你这个老人。你一心想让你女儿脱离可可西里这片苦海，这是理所当然十分应该的。谁不想给自己的女儿嫁个好夫家而嫁给乞丐？然而，理想是丰满的，而现实是骨感的。你想过了没有？你想让你的女儿脱离可可西里这片苦海，他也想让他的女儿脱离可可西里这片苦海，所有的可可西里的父母都想让自己的女儿脱离可可西里这片苦海；那么，剩下哪个姑娘来可可西里嫁给你的男儿，来嫁给他的男儿，来嫁给可可西里所有的男儿？没有女人和可可西里的男儿们，恋爱结婚繁衍后代，你不绝后他不绝后可可西里不绝后了吗？你绝后他绝后，没了后代断了的香火，谁来你的坟头拔根草点根香燃条蜡烛叩个头念你曾经是个人？
女儿需要脱离苦海，难道男儿就不需要脱离苦海而一定溺死灭绝在这片苦海里吗？
袁风云和素琴已经被袁荟英神乎其神的城市及国外生活晕乎了头脑，他们正在被袁荟英带着节奏一步一步往死胡同里走去。
老父袁风云暗暗思忖，这个袁佳怡该死的丫头怎么已经搞到了这个地步?唉！都怪我这该死的老头不好啊！为什么当初不采取措施一刀两断分开他们，却任由他们搞到如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的地步呢？如今到了这个地步，顺水推舟成全他们吧，又太便宜了刘江那个小子！他有个屁奶水费给我！不得奶水费还不成问题，最成问题的是，自己白白毁掉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今后他家那疵病不遗传给我女儿才是怪事呢!
嗨！如今又是都市佬、外国佬进山求偶走火入魔之时，好多人都靠生养柔情似水的女儿嫁出去，不用含辛茹苦，也舒舒服服地发了财。咱养的袁佳怡不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吗？她勤种勤养，给我发了一笔财富，如今我要用她如花似玉的相貌再去给我发一笔，两笔合一，惟不妙哉？何必让她嫁给那个贫穷如鼠、还几箩筐遗传病症的刘江，捞不到点滴油水就算，日后还要回家来向我讨冷饭！
我不能让她耽误了我走出山门去享受荣华富贵、潇洒走一回的前程啦！
老父袁风云思忖着思忖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袁佳怡勤耕勤养给我发了一笔财；如今她艳压群芳倾国倾城，我要她嫁给外国阔佬，让我在仗乡之年能有个依托！反正她也不是我亲生的！我们养了她这么多年，她也应该反哺我们了！”他高兴地喊了起来。
老父袁风终于露出了他错位的真面目。
“她不是你们亲生的？”
“是啊，这个秘密本来不想告诉你，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不说出来我们就下不了狠心。她是那个被教训死去的陆伟真老师和那个杀人犯袁佳怡的私生女，是我们帮他们养了她十八个年头了！”
“对，你爸说得对，养了她十八年了，我们也该有所回报了！”老母素琴附和道。
“我都听你们说漏嘴了几次，只不过我也赖得知道她的过去。这样对我要做的事，才没有什么瞻前顾后牵绊！你们还当她勤耕勤养是为你们持的家累的钱财吗？才不是哪！几年前，她就拿着你们的钱，送那个狗刘江去读书啦，我就说过你们会后悔的，现在你们后悔了吧！”
老父袁风云想不道袁佳怡勤耕勤养给他发了家，原来是用他们家钱送那个狗刘江去读书？我们还以为刘江家的坟墓自然而然地冒了青烟呢，原来是是辛辛苦苦养了她半辈子的养女吃里扒外，帮起刘家培养人才！哎，都十八年啦，琢磨不透她的心哪，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还好，大女儿袁荟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她说的话应该句句都是真理，不容置疑。她能在关键时刻点醒了我们，让我们及时止损，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女儿啊！
“怎么不是呢？你当初说我们会后悔的，我们还一直不信，这会而我们真的后悔啦！”老父袁风云明白真理似地说。
“哎，醒来就好了，人吗，总会有糊涂的时候。”接着，袁荟英又给父母分析起他们糊涂的缘由来。
“你们就是不能从事物的根本想问题，就一味地以为人家刘江坟墓风水好，中了个大学生。你们想想看，好个鼠一样穷的刘江都无钱上学，逃学回家当樵夫挑大粪了，后来他怎么突然有钱读完了高中还读了大学？是仙人送给他摇钱树？一下子摇来了这么多钱？你们以为袁佳怡勤耕勤养是为你们持的家？她为了你们积累了多少钱？每次给你们几个零碎钱来迷住你们的眼封住你们的嘴软化你们的手，就叫你们以为她给你们挣几座金山藏着？除了零花钱以外，家里这么多年来的钱财，你们得掌管过多少？你们又晓得她拿那些钱去做什么？说给你们听呀，她拿去送给刘江，让他上学让她去读书......
停了停，见父母赞许地像公鸡啄米一样，对她不断点头，袁荟英又接着分析：她吃里扒外，你们却当她是大好人，你们当家作主。嘿！她为什么要收藏着刘江的衣服？这是要搞垮你们啊！等她靠什么公安民警什么国家法律来保护他们后，她一嫁了过去，她不把掌握在她手里的你们的家当全都搬了过去，你们割下我的头，朝着落山的太阳往西边丢去！荟英说着，伸出脖子作了个割头的姿势。
“丢你妈那个狼心狗肺刘江的十八辈祖宗的娘啊！操你妈刘江的臭娘啊！你狼心狗肺的刘江天天自作多情，挑水给我们宠落人心，然后就勾引我们的女儿图我们的钱财啊！你不得好死啰！雷打火烧你啰！我烧掉你的臭烂衣啰！我——烧掉——你的臭—烂—衣啰！”老父袁风云理解了真理后，肺都气炸了！他大吼着抓起一把劈柴的斧头，吼个山摇地动冲进了袁佳怡的卧室......
好一个可可西里的老人！在缧绁把有情人吊起来发出凄厉惨叫迫使有情人分道扬镳的时候，你的肺没有气炸！一群群山外客把一件件衣物送给山里的一群群姑娘并带走了她们，使山里的一群群男孩子成了老处男，成了光棍汉，你的肺没有气炸！而在山里有情有敞开心扉送衣物定下终身的时候，你的肺却气炸了！真是好一个可可西里的糊涂老人！
也难怪可可西里老人的肺气炸了。可可西里的老人，本来就可以自己去挣钱，去获得钱。可他们偏偏不靠自己的手去挣钱，去获得钱。他们认为靠自己的能力去挣钱，去获得钱，太不值得太没有意义了！他们劳累了一生已创造了一财富，他们就急需那一笔财富。那笔财富他们完全可以不要，但他们觉得不要了那笔财富就太便宜了别人。要知道他们生下来的那些女孩实际上就是生下了一群猪仔，生下的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他们养的那些闰秀其实就是养着一群肥猪，一笔看得见还用不了的财富。他们要把这些圈养的大肥猪卖出去，好好给自己攒一笔钱。
这就是嫁女搞大钱。是啊，卖马卖牛讲价钱嘛，哪有嫁女不讲钱呢？
大锅饭年代，不但狠抓阶级斗争，而且以粮为纲纲举目张，所以人们只能绕着牛屁股打转，不管有红白喜事大事急事绿豆芝麻事需要走亲戚或赶街日什么的，都得向革委会请假！否则就被戴上“二流子”，“特务分子”，“搞反动”等名状拉去教训。近年来改革开放一下子把人们变成了有脚阳春，江南海北可以到处游，天南地北可以随意走。探亲访友、谈情说爱、磋谈生意、打工挣钱、看山望水、浏览名胜，全凭一张居民身份证在手，就可遨游山川大地，四面八方畅通无阻。
尤其是挣金山觅美女，全靠自己的兴趣和本领，腻了娇滴滴红装素裹、浓妆艳抹之都市妙龄女郎的阔佬们，可以跑到乡下甚至爬上了高山之巅找“小芳”。高山生美女，山里的女孩子天生丽质，人见人爱，纯洁的品貌常常把都市阔佬们撩拔得神巅魄倒如痴如醉！
所以，改革开放以后，一批又一批的都市阔佬们，在武根这座现代化鹊桥的引渡下，不管可可西里通不通公路，再崎岖的山路，他们都可以手脚并用去当量天尺，去衡量姑娘们心胸的宽广与狭窄，用金钱的花花绿绿的色彩去检测可可西里人们的色盲……
当桥梁的武根两头讨好人，不知从中渔利多少。
武根把都市的阔佬们带进可可西里来，对他们说，要俘获山里的美女，首先是要准备了金手表，手镯之类赠送给女孩子的东西，然后就是时髦衣裳，把山里女孩打扮得金蘑菇一样亮丽，再然后就是金钱，要给她们父母的，还要给她们兄妹的，送得越多，胜算的机会越大……
武根教导可可西里有女儿待嫁给阔佬的人们，要做好“讨价还价”这步准备工作，得动员全家人全氏亲戚都来饮酒研究该如何讨价讨多少价等。又得派人看守该即将“出嫁”的女儿，防她私奔。待“女婿”来了，一齐拖住女儿，向“女婿”讨价。讨了个好价的，就放开女儿嫁给了都市来的“女婿”；讨不得好价的，就把女儿拖下来，不给嫁出去，叫武根另外叫都市的人来，准会有人给得起高价，同样得到可宽的一笔奶水费。如果和“女婿”私奔了，那也不要紧，只要找到是谁引荐来的这位“女婿”，然后向那个引荐者发难，也同样可以得到嫁女的高额补偿费……
可可西里有女孩子的父母们，就这样做起发家致富的生意来。
如今袁风云的女儿袁佳怡收藏了刘江的衣服，怎么不使袁风云气得炸开了肺呢？人家收藏着经手表经项链金手镯，而你收藏的是一件连老鼠见了都懒得拉去做窝的烂衣，人家恋的是有金山银海的都市阔佬，你恋的是一个屋里扫十天也扫不落一颗老鼠屎的穷光蛋刘江！袁佳怡啊，不知你那眼是看到哪里去了？你那心是怎么想的啊？
然而，有识之士都会明白，刘江脱给袁佳怡的并非精美时髦的衣衫，而是一件既平凡又普通的山乡农家孩子的臭汗衣，一颗纯洁朴实的心！
而袁佳怡珍藏了刘江的衣物，是怜悯之心的升华，使她把一颗纯真炽热的爱心献给了刘江。她图的是可可西里能走出自己的大学生，她图的是可可西里能走出自己脱贫致富的路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