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可可西里的劣根
这边厢谈论着刘可民的事，却忽略了那边厢龙山山羊养殖基地和艾人的事。这叫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顾此失彼呀。
那边厢扫地阿姨讲述完了可可西里刘可民和黄飞嫂半世人鬼情未了的故事，我们又回到这边厢山羊养殖和艾人防艾的事情上。
凡锋等人经过十多天的县里县外奔波，龙山养羊基地的羊种，全部如数地购买完毕。
凡锋还叫人买来了油漆，让梁华和蒋春林等人在羊肚毛上一只只地按次序写上编号。
按照计划，凡锋和雷潇天把这些羊种，按编号先后顺序发到了八个养殖点，每个养殖点共计500只羊种。
500只雌性羊种，需要匹配的公羊数量是每个养殖点15只左右。而这些公羊，凡锋他们在采购羊种时也顺便买了来，这些公羊也连同雌种羊一起，送到了各个养殖点。这些公羊，身高体壮，荷尔蒙发达，十几个公羊在一个偌大的养殖场里，\"瘪瘪瘪\"地欢叫个不停。它们抬起前足去拍拍这个雌羊，又后脚撑地，前脚和整个前胸都抬了起来，匍匐到这个雌羊的背上，嘻戏起来，还咧开嘴向天发出无声的笑，有时打着一连串的瘪瘪瘪声，哦哦哦地似咳非咳似吟非吟地怪叫起来。
刚买来的山羊，不管公的母的，都一律先在养殖场里圈养一段时间，饲养员每天都从山头上砍来一捆捆树叶青草，放进羊棚去，或一梱梱吊着，或一梱梱竖立在羊棚的墙边。竖着的或吊起的树叶青草梱，都喷洒上一瓢瓢淡盐水，让山羊吃上去有种甜甜的盐味道，吸引着羊们争先恐后地抢着吃，连根带枝都细嚼着直咽下了肚。吃饱了草的羊，就爱用头上的角去搓挠周身，有时还站立起来，用角相互打斗取乐。闹乐子够了，就爱卧在比较干净通风的楼台上。这些楼台是用木头搭起来的，要搭得平整无缝隙，有缝隙的，羊们的腿就会扎进去，羊一挣扎起来，就把羊腿拉伤甚至拉断。
所以搭楼架的时候，尽量找来木板，必须要搭得平整，不能留有缝隙。留有缝隙，就会造成羊腿扎入其中，造成伤害。
山羊们在这羊台上静卧，半闭或全闭上眼眼。可肚子、脖子和两爿上下嘴不停地做着咀嚼运动：只见他们肚子一动，有个比鸡蛋还大的东西从肚里滚动而上，经过脖子里食道圆溜溜地爬上来，来到嘴里，就开始左右摇摆着两爿上下牙齿嚼动起来。大概嚼细嚼腻了草末，就又打包式地从食道像个鸡蛋一样快速地往胃里走。走到肚里就暂停一两秒钟，接着肚皮一收缩，一个鸡蛋大小的东西又往脖子食道方向慢慢推动着皮肤往上走来，来到口腔里，上下两爿牙又开始咀嚼着，一下子又往下咽去。这叫山羊在做反刍运动。山羊吃草时，用带有反刺的舌头像把镰刀似的，把草叶镰割下来，并在嘴里稍作咀嚼处理成一个草团后，在唾液的润滑下咽下肚子，等静卧着休息的时候，再把镰割成个咽下的草团，反刍出来，在口腔里慢慢把草团嚼烂了再咽下去。这些嚼烂的草液再通过消化器官的劳动，把营养输送到全身各处去。
这段时间，刚采购回来的山羊，都是从县里县外各地采购而来，也就是来自五湖四海。初来乍到，互不认识，所以先把他们放在一个大棚里圈养，让它们互相认识，培养相处之间互敬互爱的感情。这些感情培养起来后，再把它们慢慢地放到山上去吃草，又把它们一群群把赶回大棚来。如此慢慢由近到远地放牧，它们就适应了环境，能够牧野起来。
在这段圈养大棚的日子里，原在居住过现在回山来当饲养员的山民们，都磨亮柴刀，进山去砍来禾草，供八个养殖场的羊先生和羊女士们食用。而蒋春林在梁华的带领下，她们一帮艾人砍来了大楠竹，用锯子把大楠竹一节节锯下来，用刀斧削皮刨面，又用钻刀钻了洞，用铁钱绑上木角子，稳稳地装在木角竹节里，做成了上千个一摆动就发出叮叮当当声响的木角。
这些木角，是留给牧野时，哪只羊爱远行、哪只羊爱钻草底或钻深谷不易发现的，就在它们的脖子下面挂上一个木角，它们到哪在哪能能听到木角发出的声音，非常容易地发现和找到它们。
如果没有大楠竹做木角，就得用钱去买铁铃当来悬挂，这也是个好办法。只是放着龙山一山山大楠竹不用来制作木角，反而花钱去买铜铃有些浪费资源。所以，梁华和蒋春林说，能自己用楠竹制作木角的尽量做，不要浪费太多资源。
木角制作出来了，人们开始把山羊牧野到各个荒山上去，还专门盯着哪只羊爱跑去远方，哪只羊爱钻深山沟谷，哪只羊离群独自去偷欢。放羊牧野的饲养员记好了爱离群偷欢的羊儿编号后，赶羊回归了就把记下的编号交给梁华和蒋春林等人。他们就拿着木角，按编号找到相应的羊，给它们戴上了木角。瞬时间，叮叮当当的木角声，在龙山的山间传热闹起来。
龙山养殖场的饲养员把羊饲养得好好的，而负责这里几个艾人防艾工作的黄夏妍医生带着秋叶每周进山一次，给这几个艾人细心检测，温馨提醒他们按点吃喝，注重营养，准时服药，劳逸结合，保重身体。
由于心挂龙山这几个特殊的艾人，雷潇天在扫地阿姨家听完刘可民的人鬼情未了的故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阿姨，您是毒蛇专家，听说毒蛇的毒液能治很多病，我想知道毒蛇的毒液能治疗艾滋病吗？”
“毒蛇毒液是不能治疗艾滋病的。因为艾滋病是病毒感染，是需要抗病毒来延缓病情提高生存质量的，蛇毒没有临床资料显示能治好艾滋病的。”扫地阿姨回答了雷潇天的提问。
雷潇天这一问，又勾起了扫地阿姨对自己悲惨童年和可可西里过往的回忆。
可可西里不但偏僻，而且自古以来长老自成王霸，结麻为绳，作蛇作妖，为患乡里，无人能治。这不是吗？你看：
蒙元亮和黄学庆他们几人杀了老母鸡，拜过神后，就去敲打着恩惠老户纳长的门。
“夜不行公事，敲什么门呀？”恩惠老户纳长在被窝里翻了一下身子,捶捶自己被酒精熏昏的脑袋，瓮声瓮气地说。
恩惠户纳长年岁八十有三，人挺健壮，胃口可大。别说他岁数大，可一般人吃喝没在他之上。一日三餐，一碟肉块两碗酒，一碗青汤两碗饭，餐餐如此，不减不加。“户纳，户纳，就该这么吃。”饭饱酒足后，他常常这么拍拍户主捋着银须说。如此，每天他的肠胃满载酒肉，头脑都受着酒精麻木，有飘飘欲仙之乐趣。
“无事不登三宝殿呀，户纳长，开门啰！半夜三更无要事哪敢上您老人家门来打扰呢?”蒙元亮回答说。
恩惠户纳长听得是蒙元亮，急着开门。得知蒙元亮他们的来意之后，派着黄学庆、刘桂珍传旨，请来了十多位村中老者共通口气。
恩惠在可可西里滚了八十多个年头，算他岁数大、资格老，又是什么土改根子，农民协会头头，五十年代，六十年代的长老，敢逆他的没有几个，巴交深交的人倒是整个村子，还有外乡人。他听得袁风云还出言辱他，说什么他用缧绁绞的什么人，其冤魂正向他讨什么债。他气得七窍生烟！他怒目环视了座中十多位老者，发现没有洪元化这位他亲手把缧绁交给他的长老的影子，便狠狠地向蒙元亮发火：“蒙元亮，快快传旨袁风云提前缧绁来见我！”
蒙元亮为难地说：“是他女儿袁佳怡作的孽，传他来怕事情不好办，还是先不打草惊蛇吧。”
“叫你传旨就传旨，啰什么嗦呀！蛇都钻了洞你还怕打草呀！”
恩惠户纳长怒吼起来。
天快亮的时候，蒙元亮和黄学庆才带着袁风云长老走进了恩惠户纳长的家。
袁风云提着一圈重约十余斤的黑色大麻绳走进屋来，尚未坐稳，恩惠户纳长劈头盖脸就问：“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缧绁啊。”
“干什么用的？”
“绞作奸造孽破坏宗法者用的。”
“是谁交给你的缧绁呀？”
“是您恩惠户纳长亲手交给我呀。”
“那你知道你身上担负着什么职责吗？”
“长老职责啊。”
“长老管什么的？”
“管作奸造孽破坏宗法的。”
“你尽责了吗？”
“这十多年来没有发生这类事啊，都是您户纳长吃户纳的威风住震慑了他们啊！这是您的威严！我代表全村人感谢您啊！”
“不谢！我不领这个情！我要问你，时下此类事发生否？”
“不曾听闻。”
“你女儿袁佳怡与刘江搞的是什么关系呢？”
“他们只是相互往来学习与交流种养技术，一起去养猪养鸡种庄稼，没搞出什么花花事来呀？”
“你女儿他们色盲啊？你保证他们不会谈恋爱了吗？”
“没……没有呀，您……您是说……说……”袁风云口吃了。
“养女不教如养猪，养子不教当养驴。你女儿和刘江煽阴风点鬼火，搞什么自由恋爱而鬼混，你一点都不知道吗？”
“不会有吧，以前听娃崽们扬言什么婚姻自由的。我看到他们上街去买了什么开胃洗胃药，什么速长妖精的，很多很多喂猪的药，名儿我也说不来，喂了猪果然长得快长得大，一改了自古以来养殖的老方法儿。我想，他们要婚姻自由，一改过去的婚俗，也一定得上城去买什么恋爱之类的药啊来吃了，才能自由恋爱吧。所以，我特别留心，每次他们上城回来，都要检查，不见他们带这方面的药啊。这怎么说他们自由恋爱就自由乱爱还鬼混了呢？不会有吧？何况我又去了五平山请来了远近闻名的张天师，给她立鬼招魄，并将魄牢牢地拴住在房梁上面了呢！”
“别以为你立的鬼招的魄就灵验了。告拆你，就因为你渎职，他们不但自由乱爱，而且还因你枉法徇私而乱伦起来，犯下了宗法难容的罪行！”恩惠户纳恶狠狠地说。
“你女儿袁佳怡昨夜就在村西和刘江搞那见不得人的事儿，让黄学庆、刘桂珍、苏正海当场捉奸捉双，你还装蒜呢！”蒙元亮一字一顿地对袁风云说。
“是！他们就从那学校出来，狗模狗样地抱着走，到村西时已气喘吁吁迫不及待了，于是连路边的草丛都懒得钻进去，就站着猛干猛干。”黄学庆站出来作证。
“他们站在路上猛干猛干，还不停地亲嘴咬耳，还隔衣搓痒呢！”刘桂珍也站起来作证。
“我们来到他们面前，他们还是恬不知耻，还是一个劲猛干那事。边干边骂我们吃饱饭无事干去打扰他们的美事，还骂起恩惠户纳长，叫我们走着瞧。”苏正海有点怒不可遏。
“洪元化，你给我跪下来！你不识大体不识时务，一权在手，姑息养奸，为作奸造孽的罪犯提供温床！”恩惠户纳长又现出了当年专政派头头的神威，“黄学庆、刘桂珍、苏正海你们给我上！先把这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渎职犯袁风云给我拿下！把他拉去让全村人批斗！然后再给我绞死那奸夫奸妇刘江和袁佳怡！”
袁风云见他们都拿奸捉双有根有据，知道这下他身为长老闯下了大祸罪责难逃了，只好跪下任由他们摆布，他低头认罪了。
黄学庆他们很快就把袁风云五花大绑着，架到了榕树下庙门前的“教训台”来。这个批斗台有几十个见方，是一块开阔地，靠近山脚边的岩层里长出了一棵古老的大榕树。榕树很高很大，枝繁叶茂，把个方圆几十米的开阔地全部罩了起来。
自从可可西里推举长老结麻为绳后，这片开阔地便成了处决作奸造孽的奸夫奸妇的教训场。人们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又在榕树下建起一座小神庙，这里便成了全村人拜祭神鬼的地方。
全村男女老少都对这个地方有种阴森可怕的神秘感，胆小的人都不敢从这儿路过，这里更不是孩子们玩耍的地方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开始，恩惠长老因搞事的需要，率领群众抬来石块，在这片古老的教训场上设置了一个两丈见方三尺多高的圆形搞事教训台，专门把搞事的人拉上这个搞事台接受教训，周围观众都能看得透彻，看得头脑受到了极大的教训，谁都小心过日，谁都不愿落个拉上去教训的样子！
蒙元亮操起十多年来不曾发挥过作用的铜锣，满村地敲打，满村地跑着，口里不住地喊：“去啰，去啰，大家都去啰！到庙门口去开教训会啰！”
十多年了，不曾听到喊开教训会的声音了。蒙元亮这一喊，全村男女都很惊讶，有心无心全是好奇心驱使着，往那村口榕树下涌去……
早晨是很美丽的，朝阳是最可爱的。黑暗里产生罪恶，阳光下也在酿造着罪恶。一束利剑般的朝晖射过树梢落花流水般地泻在黄学庆那手断指上。袁佳怡挥着雪亮的柴刀一闪，就砍断了他那只万分兴奋、往下扒她裤子的三个手指头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眼前。
这是个深仇大恨。不报这个仇，黄学庆就枉为一个男子汉。这个机会他一直寻找了这么多年，昨晚终于让他碰上了，现在袁佳怡的父亲又被五花大绑了，这个是绝好的机会，天赐的机会！
黄学庆站在不断射过来的光剑里，心中美滋滋地想：“等会儿我会用你砍断我三个手指的这只手，好好地回报你老子；不但如此呢，等那缧绁招你这美天鹅回天后，我会把你从坟土里扒出来，玩个够，生不能补偿，我叫你死后再来补偿啰！”
人们涌向批斗台，看到袁风云长老被捆绑，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纷纷猜疑：
“他被缧绁捆绑，搞了花花事？”
“那么老的人还去搞花花事？”
“ 跟谁搞的呀？”
“那么老了？人家刚五十挂几，女儿又会养猪养鸡发财了，供他吃好的喝好的，人家不骚才怪呢！”
“对呀对呀，老了就不搞？人家被女儿供养得好好的，半天都不沾过农活，身下那杆老枪啊，说不定比小伙子的还要强壮凶猛呢！”
“准是替女儿受罚吧，人家多疼人家的女儿。”
“兴许是吧，那袁佳怡和刘江谁不有目共睹他们违反村规作奸造孽的行为？他们本来就不是一对好的嘛！”
……
袁佳怡听到敲锣声和叫喊声，以为五更里蒙元亮来找父亲去，必定是准备对他们进行教训了，这下也许刘江被教训了，就急忙把拌好的两桶鸡料丢下，飞快地赶了去。
刘江正在学校的办公室里写着小黑板字，突然听到锣鼓声，知道出事了，急忙弃下教案本及粉笔头，向村口赶去。
匆匆行人中，两双急切寻觅对方的眼睛碰到一起了。
“真急死了我！江哥，你没事？”袁佳怡拉住了刘江。
“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江紧靠着青青。
“都把我们急坏了！你们没事啊！”匆匆跑来的苏明辉、刘正、刘景、蒙倩丽、苏萍等一大伙人围住了刘江和袁佳怡。
“别急啊，我们好好的。不知他们要搞什么名堂？”
“还不急哪，我一听到锣声就以为你们被教训了，急得我都把一担满满的猪食从肩头上滑落下来，都倒掉了。”蒙倩丽边说边跺去裤管上沾着的猪潲。
“走吧，我们去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招？”
众人见刘江和袁佳怡一大群人走来，便停止了议论，自动地闪开，让出一条道给他们走进去。刘江和袁佳怡他们一大群人走了进去。袁佳怡看到了教训台上五花大绑着的，竟是自己的父亲！她猛扑上去，抱住父亲，惊呼起来：“爸爸，您这是怎么回事呀？”
“都是你们昨晚做的好事成全呀！还有脸来问我啊！”袁风云冷冷地说。
“我们种下的祸我们来承担。决不能搞珠连！”袁佳怡不由分说地解起缧绁来。
刘正制止袁佳怡：“袁佳怡，你冷静些，你别去解那根作恶多端的缧绁。绑人容易解绳难，我要他们谁绑谁解！”
恩惠户纳长见刘江和袁佳怡走上了批斗台，大吼起来：“奸夫奸妇，这是什么场合？竟敢闯入我们的教训会场有入无人之境，还未轮到你们上来啊！”
“恩惠老大爷，我请你放明白些，这是什么时代了？你以为还是那种爱绑谁就绑谁的随便教训的年代吗？”刘江迎着恩惠户纳长的面说，“你知不知道，教训那些年代，许多人被你错误地教训了！拨乱反正的今天，这些被冤枉的灵魂都得到了昭雪，那些刽子手也受到了法律的严惩！你也要掂量掂量你自己手下，有多少个冤魂啊！难道你就真的不怕轮到缧绁来教训教训你吗？”
“你这个毛头小孩胡说！敢教训我的人，他的爹娘还没有出世呢！”恩惠户纳长先是咯噔了一下，接着抖了抖嘴唇，没多少底气回怼道。
“那就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