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嵋山下是侬家

墨池白条

首页 >> 高嵋山下是侬家 >> 高嵋山下是侬家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七天拯救大明?我还是上吊吧 重生之桃李满天下 我,大明长生者,历经十六帝 大明暴君,我为大明续运三百年 这太子,不做也罢! 大唐:开局迎娶长乐公主 皇后请自重,我真不想代替陛下呀! 穿越大明之杀敌爆奖励系统 非洲创业实录 开局满级的我选择在大明当老六 
高嵋山下是侬家 墨池白条 - 高嵋山下是侬家全文阅读 - 高嵋山下是侬家txt下载 - 高嵋山下是侬家最新章节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

第7章 抱猪仔的男孩

上一章书 页下一章阅读记录

秉钰和国芝一前一后来到猪圈,二人见国荃和国葆正在给猪喂水冲凉:

“哟!九弟和葆弟跑来给猪喂水了?”秉钰说。

国荃抹了把汗:“哈,娘交代给我们的任务。”

秉钰走近两个弟弟:“快别干了,瞧这小脸晒得,快回屋吧,外面站久了会中暑的。”

国芝看着被弟弟干完的活儿,对两个弟弟道:“以后,这些活儿姐姐来做,你们好好读书就是,赶紧回房凉快凉快去。”

国荃对大家道:“哈,都回去吧!这里已经没事了。”

秉钰拉着国葆:“瞧,弄得满身是水,赶紧回屋换件干的,湿衣服换下拿来,嫂子给你洗了。”

国葆咧嘴一笑:“没事,一下就干了。”

秉钰关爱道:“不行,湿衣服捂着会长痱子。”

大家一起往前院走着,国荃对秉钰道:“嫂子,什么时候让大哥找我们说说话吧,想他很久了。”

秉钰闻听一愣:“大哥就在房间,你直接找他就好,还和嫂子商量什么?”

“大哥刚回来,我怕去得多了,嫂子不高兴。”

国葆傻乎乎地接道:“娘嘱咐我们,不要去打扰嫂子和大哥。”

秉钰扑哧一笑:“你们这对傻兄弟!难道嫂子还会吃你们的醋?你们尽管找他,大哥一定也有很多话要和你们说呢,只是他刚刚回来还没顾上。”

傍晚时分,全家人围在餐桌准备用餐,桌上已经上了几个素菜,随后,秉钰端着两条鱼进来,国荃瞪大了眼睛:“哇,今天有鱼吃?”

“今天什么喜事?”国藩问。

曾麟书呵呵一笑:“今天,你们都沾了秉钰的光了!”

“今日莫不是嫂子生辰?不对呀,哪有晚上过生的?”国荃说。

秉钰抿嘴一笑,“都看我做什么,看鱼呀!”

秉钰抄起筷子为每人碗里都夹了鱼,唯独自己没有,国藩不声不响地将自己碗里的鱼夹给秉钰:“你不最爱吃鱼?”

秉钰又将鱼夹给国藩:“我怕刺,你替我吃了吧。”国藩刚要说什么,秉钰腿碰了碰国藩,不让其说话。

二人的举动被曾麟书看在眼里:“秉钰,咱家可不兴这啊!你嚷着想要吃鱼,爹专门为你捞的,结果,你一口舍不得吃,全分给大家。”

“爹,我哪有舍不得吃,我是中午吃得太饱,现在还不饿。”

曾麟书一阵心酸:“我知道你是心疼国藩,故意说自己想吃鱼。”

“爹,我真的是不饿……”

曾麟书起身夹了块鱼,放秉钰碗里:“不饿也得吃,我看着你吃!我们家养鱼,爹还能缺了你鱼吃?咱那三十亩鱼塘,即使一文钱不卖,账不还,也不能委屈了你。吃!尽管吃!我就不信,养鱼的就该天天看着别人家吃鱼。从明日起,我们天天吃鱼!就当我没养。”

江氏瞧着儿媳:“吃吧孩子,你省下那口鱼,也富不了家,何必刻薄自己?”

爷爷将脸一背,唉的一声:“鱼咱不卖了!瞧瞧,因为条鱼,你让大人心疼的。咱家再难,也不能委屈了媳妇的吃喝。”

秉钰见一家都在疼自己,反倒不好意思:“爷爷,我哪有委屈。”爷爷说,“吃吧,大家都吃。”

夏日的夜,树上的叶子,如静止般纹风不动。

曾麟书夫妇倚在床头,手中蒲扇一直摇着,曾麟书感叹地对夫人道:“秉钰进门两年多,从没给家里要过嘴吃。今天到鱼塘给我送饭,突然说她想吃鱼。”

“唉,她分明是心疼国藩呢。”夫人说。

“我知道她的心思。想着,咱也别天天养鱼自己舍不得吃,就捞出两条让大家都解解馋。她竟然舍不得吃上一口。”

江氏说:“这孩子太懂事了。她越是这样,当老的越是于心不忍。但愿今年的鱼能多卖个钱,将这些外债给打发了。”

曾麟书舒了口气:“看现在势头应该不错。今天,我算了个账。除去鱼塘租金、鱼苗和人工,今年,怎么也能从鱼塘收入几十两银子。”

“但愿吧,再加上那百十亩秋稻,年底,应该可以松口气。”

“今年,天干得厉害,我去西边看鱼塘,发现,周边好些家的禾苗都旱了。再这样干热下去,今年的秋稻可就完了。”

“唉,老天爷下场雨吧,别说稻子,人也热得受不住了。”江氏说。

灯下埋头看书的国藩,突然,被院的知了一阵鸣叫,惊了一下。他合上书,疲惫地伸个懒腰,回头朝床上一看:“嗯?”

国藩走出房门,见织房的灯还在亮着,国藩推门走进,只见秉钰怀里放着未做好的针线,趴在桌上睡着了。国藩轻轻推了推秉钰:

“秉钰,秉钰?”

困倦至极的妻子,抬下眼皮又趴桌上睡去。国藩忙将其缝的衣服拿下,抱起妻子走出了屋……

二天早饭过后,国藩夹着几本书和字帖,从卧室来到书房。

正在做作业的国荃和国葆,见大哥进来忙上前,一人挽住国藩一只胳膊,话没出口,却呜咽起来。

国藩鼻子一酸,忙将书和字帖拿给二人:“看,大哥给九弟和季弟买的书和字帖。”

二人接过书,国荃含着泪道:“大哥,九弟好想你……”

国葆刚生下、国藩就出外读书,二人年龄相差十八岁,尽管他不像国荃小时候天天黏着大哥,但他从出生就与国荃形影相随。他与国荃的感情,正如国荃与大哥。大哥的一切,皆是他从国荃口中得知。他对这个大哥,既敬畏又怯生,还想与他亲近。

国葆也抹着泪说:“娘说,大哥刚刚回来,不要我们去打扰你。”

国藩心疼地抚摸着两个弟弟:“大哥也想你们哪!大哥刚回来,需要洗洗澡换换衣,整理下自己。还要与老人汇报自己的情况。现在,大哥就是专门来和你们说话的。”

二人抹着喜极的眼泪,忙将各自作业拿给大哥。“大哥,这是九弟两年来写的字,你给检查一下。”

国藩将国荃的字展开,连连夸赞并鼓励说:“苏轼有句话,笔秃千管,墨磨万锭。九弟若能下此苦功,日后,一介名家绝非是梦!”

一旁国葆急不可待地:“大哥,看看我写的嘛。”

国藩忙又接过国葆的字:“嗯,大哥九岁时,还写不出你这样的字来。”

国葆好失落:“大哥的意思,是国葆写得不够好呗。”

国藩忙说:“九岁的孩子,只能和同龄人比字。你比大哥九岁时,强太多了。所以大哥认为,葆弟的字也很棒!常言道,字是人的门面,可见一手好字多么重要。但想练得一手好字,尚需铁杵磨成针。”

国荃忙拉把椅子:“大哥,快坐下,和我们讲讲你会试的情况。”

“对,大哥和我们讲讲会试的事情吧,我和九哥都非常好奇。”

国藩看着两个弟弟期待的眼神,父亲般地讲述着回忆着:

……会试当天,京城仍是天寒地冻,三更时分,贡院门前便排起了长龙。来自全国各地的举子,一步一挪地向贡院门前移动。他们中有父子同考的,有三代同考的。

一位花白辫子的老举人,烈风吹拂着他的胡须,他拎着灯笼,排在长长的队伍中,浑身冻得瑟瑟发抖,但他的目光一直盯着贡院的大门。我想,此时他心中一定有个太阳。

国藩说到此,国荃和国葆眼圈红了,二人对视了一眼。

国藩接着说道,全国每年,都有数万名学子奔跑在院试、乡试、会试的路上。他们每一个脚印,都可写出一部书。大哥虽然两次落榜,但大哥结识了很多秀杰之士,他们是书本以外的奇才、怪才,这便是大哥的收获。

国荃敬重地看着大哥:“大哥信中提到最多的是刘蓉,我对这位刘兄都产生了好奇。有机会,大哥定要介绍我们认识。”

“好!下次写信,我便告诉他,就说,我的小九弟想拜会拜会他。”

国葆也跟着说:“大哥,我也想和刘哥哥做朋友!”

“好!我让你们都和他做朋友。”

国荃突然拉起国藩的裤腿:“大哥,你身上的皮癣好了吗?”

“好了,你看,一点也没了。”

“我好担心,大哥考试的时候癣疾又犯,那该多难受啊。”

国藩突然感到,这个倔强又任性的九弟,心是如此的细腻。他深情地望着国荃,“九弟,你真是个心细又多情的男子,你心细得像个女孩。”

“哈,我哪里会像女孩?”

“我是说心细!九弟很会体贴人,自己不觉得吗?”

国荃淡然一笑:“大哥对弟弟又何尝不是?”

“大哥真的不如九弟心细。”

国葆说:“九哥还和我讲,大哥带着癣疾刻苦读书的故事,我也很感动。每当自己厌倦读书的时候,想起大哥,便深感惭愧。”

国藩将两个弟弟搂在怀里:“我的好兄弟!”

道光十七年,继道光十五年湖南特大旱灾,国藩家乡又遇大旱。刚刚插上的秧苗,还没半尺高便开始枯萎。

农人们顶着烈日,在见底的河塘、拥挤着抢水。推车的、挑担的、二人抬的,全家老少齐上阵,可一桶桶带着泥浆的水灌进稻田,顷刻便被吸干。人们望着杯水车薪的土壤,一筹莫展……

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从白玉堂大门外传来。

院里择菜的秉钰忙走来开门,她见是同族的水根老爹、大喜叔和几个本家汉子。秉钰纳闷地看着几人:“水根老爹,你们这是?”

“孙大少奶奶,星冈叔在家吗?”水根火急火燎地问。

秉钰望着一行着急的神态,回道:“爷爷跟我爹吃了早饭就出门了,说是到地里看看。你们找爷爷有事吗?要不,等爷爷回来,我告诉他你们来过?”

水根和汉子们互视一眼,像失去主心骨似的:“那这?”

国藩从卧室走出,见秉钰站门口和人说话,便朝此走来:“水根老爹,怎么不进院说话。”

秉钰忙说:“他们要找爷爷,可爷爷和爹出门了。”

国藩看着大家焦急的样子:“老爹,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水根唉了声:“连月来,老天一滴雨不下,眼看地里禾苗都要旱死了!”

另汉子跟着说:“附近大小河塘,水全被人抢光了,可还是不顶用。大伙想让星冈叔挑个头祭天求雨呢。”

秉钰回头望着国藩,国藩低头沉思片刻,说道:“这样,求雨的事,等爷爷回来,大家再做合计。老爹,能带我到地里看看吗?”

“孙大少爷,老天爷的事,恐怕,谁看了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尽早地祭天求雨吧!”水根无望地说道。

“还是带我去看看吧。我看看究竟旱到什么程度,回来好让爷爷知道。”

“那,少爷去看看也好。孙少爷年轻气盛,挡不住老天真会开个眼,给大家下上几场雨呢。”

国藩回头对秉钰道:“你回屋和娘说一声,我跟着过去看看就回来。”国藩话毕便随一行人走去。

秉钰关上大门,心一下沉了下来,她望眼毒辣的太阳,往回走着,没走几步又听有人叩门,她忙又折回,门打开一看,见是爷爷和公爹,忙说:

“爷爷,刚才,水根老爹和几个族人来家,说是要您带领大伙祭天求雨呢。”

“人呢?”

“他们刚走,国藩也跟着去了。”

“他跟着能做什么?”曾麟书说。

秉钰说:“国藩见大伙急得六神无主,说是,跟着去看看旱情。”

爷爷一声叹息:“谁看也无济于事了。”

“那,我们家的禾苗?”秉钰担心地问。

爷爷说:“刚和你爹请了帮工,正从我们家荷塘往稻田灌水呢。只是,周边的那些地,难哪!”

“爷爷,若是马上打井可以吗?”秉钰焦心地说。

曾麟书忧愁道:“太不现实了。打井,要先探水源,只怕井没找到,禾苗就旱死完了。”

爷爷对儿子道:“竹亭,你马上召集族人到祠堂开会,我喝口水就过去。”二人一个朝门外,一个朝院内匆匆走去。

秉钰关上大门紧追几步:“爷爷!您别赶那么急。”

“我回屋喝口水,大家得赶紧想办法。”

秉钰见爷爷走去,愣在了原地,手不停地拍着胸口,嘴里念叨着,再不要出现前年的景象,老天保佑啊!

国藩随水根一行来到田间,他望着龟裂的土地和丢弃在田边、被太阳暴晒的水桶,不由联想到保定乞讨的婆婆和成群的灾民。他似乎看到自己的家乡也会出现同样的惨状。他攥了攥拳头转身对水根道:“老爹,地旱成这样,禾苗还有得救吗?”

水根说:“水稻水稻,救,得有水啊!这里的庄户多是贫苦人家、地势不好,遇到大雨、暴雨,田会被淹,遇到天旱就是这样。”

国藩进一步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天真的下雨,秧苗还可起死回生吗?”水根揪起把秧苗,心疼地看着,“禾苗还没旱到根里,可哪弄水呢?”

国藩低着头在田埂不住地徘徊,焦灼着心情,他毫无主张。

水根和随行汉子,望着头顶的烈日,个个唉声不止:“这样下去,今年,不知多少家又要卖儿卖女。”

埋头徘徊的国藩,突然回身对水根说道:“老爹,我知道个有水的地方,你去招呼大家,我带大伙过去。”

水根和汉子们对视着眼神:“孙大少爷,你不是说梦话吧?方圆三十里,凡是有水的地方全被人抢空了,泥都被掏得精光!”

大喜叔更是连连摇头:“孙少爷,你从不下田,难道比我们还知道,哪有水没水?”

国藩见大家疑惑:“老爹,相信我,我会把大家带到有水的地方,快招呼人吧。”

水根和几个族人半信半疑地朝村民走去……

一时间,有水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不会儿的工夫,曾家的三十亩鱼塘,便站满了黑压压的求水的人们。

水根及随行人等,吃惊地看着国藩:“少爷,这就是你说的,有水的地方?”

“正是。”

“这是鱼塘啊少爷?这一旦放了水,鱼岂不就死光光?”大喜叔说道。

“管它什么塘,我权衡过了,放水吧。”

水根说:“少爷三思啊!家里老人都不知道,你做得了这个主吗?”

国藩咬了咬牙道:“做不了老天的主,这个主,我做了。”

国藩抖起天胆冲着求水的人们,扯嗓子喊道:“乡亲们!农时不等人,这里地势高,稻田地势凹,大家一起动手,破塘放水!救秧苗!”

那喊声,像是旱天惊雷!有人还不相信自己耳朵,紧接着,便是人声鼎沸,群情激奋。人们纷纷举镐凿池,霎时,决口的鱼塘像汩汩喷泉直泻稻田。人们望着滚滚水流,重生般地喜极而泣。被冲出的鱼儿,在焦灼着大地上,油煎般地挣扎。国藩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此时,爷爷正在祠堂和族人研究如何抗旱,大家七嘴八舌正说得激烈,一个小伙挥汗如雨地跑来,“星冈爷爷!你,你们家孙少爷,放,放……”

爷爷紧张地问:“放什么?”

那小伙上气不接下气地:“快!快去你们家鱼塘看看吧!”

待人们赶来鱼塘,鱼塘已是一片狼藉。爷爷和曾麟书望着塘底垂死挣扎的鱼儿,痛心地闭上眼睛。

餐桌摆好的饭菜前,秉钰和弟弟妹妹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动手。国芝拖拉着脚步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他们都说不饿。”

国蕙问:“娘呢?刚才不是还在做饭?”

“娘说有点头痛,屋里躺着呢。”

国潢问:“爹和爷爷呢?”

“爷爷和爹在客房比着抽烟呢,都说不饿,让我们先吃。”

国葆说:“那奶奶怎么也不来吃饭?”

国芝说:“别问了,反正都不饿。”

秉钰‘嚯’地站起身:“我去叫你大哥。”

“别去了!大哥在屋自己跟自己下棋呢。”国芝说。

秉钰犹豫片刻又坐下,对弟弟妹妹道:“那,你们就先吃吧,等下还要回房学习。”

“嫂子您呢?”国荃关心地问。

“我也吃,来,大家都吃!吃完饭各做各的事去。别让大人再为我们操心。”秉钰带头端起碗,大家一起跟着吃了起来。

国藩内敛的个性,作出如此决定,绝非心血来潮。正如他南京买书,他三进三出书店,内心也在挣扎。钱可以慢慢还,但书的机遇只有一次。如果错过,他会后悔一辈子。他果断战胜了一辈子的后悔,他认为值得。

他何尝不知,失去鱼塘对于整个家庭是怎样的后果?可三十亩鱼塘与上千口人的生活及生存相比,他同样认为值得。

常言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三十亩鱼塘是全家负债的指望,眨眼说没没了,堂上老人说不得又骂不得,那种痛失的痛,只有怀揣在心里自己去化解。

正当全家为失去鱼塘痛心之时,受恩于曾家的乡亲,也没忘了他们。

此时,百十号村民跟着水根老爹,他们有曾姓的、有外姓的、有孩子有老人,他们各拿着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抱着鸡,抱着猪仔,牵着鸭,赶着羊,挎着篮子,聚集在白玉堂门前。水根对大家嘱咐道:

“大家安静!我们要有秩序,不要一窝蜂地涌进院里吓着人家!大家进去,各自把自己的心意放下就走,让后面的人好进去,都听到没有?”

“听到了!”众人应和着。

院里,秉钰正和两个妹妹端着饭碗回厨房,忽听到有人叩门,秉钰忙把手中盘碗摞在国蕙的托盘上:“我去看看是谁。”

秉钰将门打开,一群答谢的村民,泄洪般地涌进院子。秉钰一下傻了脸:“哎哎,你们这是做什么?”

人们不由分说,放下鸡鸭猪羊,有的要走有的要进,顿时,大院形同集市。国蕙和国芝忙也跑了过来,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连连后退。

人们纷纷向秉钰作揖致谢:“谢谢少奶奶一家!”“谢谢少奶奶一家的救命水啊!”

秉钰慌乱地看着众人,说的、作揖的、出的进的,根本插不上嘴。她眼看局面控制不住,忙对国芝道:“快!快去喊爷爷。”

片刻,爷爷和曾麟书夫妇小跑着过来,惊诧地看着院里的人们,水根上前一步,对爷爷道:

“星冈叔,大伙是来给您老谢恩呢!不是咱家孙少爷破塘放水,今冬和来年的口粮,都不知在哪呢!大家都是穷乡亲,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只好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物,你们家日子也不容易,总不能让你们为大伙背饥荒啊!”

爷爷刚要开口,一个五十来岁的汉子拎个袋子,对爷爷道:“星冈叔,鱼塘,连池带鱼全废了,大伙怎么也要给您凑个来年的鱼苗钱。这点铜钱,尽管包不住鱼塘损失,只能算作大家的一点心意。”

爷爷已是老泪纵横,颤抖着手指点着水根:“大侄子,你好糊涂!这些乡亲日子都不好过,遇上大旱更是难上加难。我家那几塘子鱼,能换来几百口人的口粮,我值了!什么都别说了,东西你们带回去,钱我更不能收!”

一个老婆婆抱着只鸡,上前对爷爷道:“大兄弟,别人的东西你可以不收,我这只鸡,你一定收下,正下蛋呢!我也只有这个宝贝送你做人情,你若是不收,你这老姐姐后半辈子,活着都有愧啊!”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抱着头猪仔,对爷爷说:“爷爷,这头小猪刚满月,是娘从六只小猪中,选出的最壮的一头。您老要是不收,我回家会被娘骂死的。”

水根两眼含泪道:“星冈叔,大恩不言谢!乡亲们的心意,您老就不要拒绝了!”

爷爷挥着双手正要开口说什么,水根忙对大家道:“还不快走?”

人们纷纷将手中‘礼物’放在地上,一窝蜂地跑出大门。

爷爷为首的曾家人,看着满地的猪羊鸡鸭咯嘎乱叫,百感交集。秉钰为难地望着爷爷:“这可怎么是好?”

爷爷‘唉’的一声背着手走去,曾麟书和江氏也随着走去。

秉钰对弟弟妹妹道:“快,先将这些鸡鸭猪羊,抱回后院圈着。”

国芝拎起地上的钱袋问秉钰:“嫂子,这钱怎么办?”

“送给爷爷和爹处理吧。”

兄弟妹妹们抓得抓,牵得牵,打扫着战场。

院里发生的一切,国藩在卧室听得一清二楚。他没敢出头,坐在棋盘边木讷着脸,继续跟自己下棋。

秉钰推门进来,看也没看国藩一眼,一屁股坐在床沿,捂嘴哭了起来,那哭声,带有多少无助与绝望……

国藩朝秉钰看了一眼,又低头看着棋盘,不紧不慢地说了声:“死棋都能走活,哭什么。”

秉钰呼地站起身:“这个家,太难当了,我,我回娘家去!”秉钰哭着出了房,国藩垂着眼皮,毫无表情地一把将棋盘掀翻,木头般地定住。

爷爷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桌上的钱袋,对国潢道:“打开看看。”

国潢将钱袋打开,爷爷捧起把铜钱‘唉’的一声,又将钱丢了进去:“这铜钱上的字,在口袋里都被磨平了,他们硬是没舍得花,还给我送来……”

爷爷话没说完,便红了眼圈。

国潢低头沉默片刻:“爷爷,这么多铜钱,也不知谁是谁的,即便想退可怎么退呢?”

爷爷长叹口气:“你说该怎么办?”

坐一旁的曾麟书接道:“别难为他了,正像国潢说的,这么多散钱,谁也不知是谁的。我看,干脆把这些钱交给族上吧,作为修缮祠堂和祭祖之用。既然大家一片诚意,那就用来慰藉我们的祖宗吧。”

国潢立在一旁点了点头,曾麟书接着说:“至于,那些鸡鸭猪羊的,即使挨着门的去问,谁家还肯收回?不如,就先由我们养着,等到过年,养大养肥了,我们再交给族人,分给那些贫困的人家。”

爷爷舒了口气说:“国潢,你陪你爹去召集族人到祠堂开会,把这事跟大伙交代清楚了。”

“爹,我现在就去。”曾麟书说着和国潢出了客房。

江氏坐在卧房床边,纳闷地看着秉钰:“是不是国藩惹你了?你告诉娘,娘为你做主。”

“娘,不关国藩的事。我是想,他刚刚回来,让他好好歇息几日,天这么热,他跟我顶着日头走亲戚,万一癣疾再犯了,麻烦可就大了。”

江氏说:“那,我让你爹送你回去。”

“娘!家里处处都要爹来操持,若再给爹添乱子,我就不回了。”

江氏坚持道:“不行,你一人回去我不放心,要不,让国潢送你回去?”

“娘,秉钰都二十了,您还把我当孩子。娘每次回外婆家,不也没让谁送过?我已让九弟帮我找车了,我回家看看,一两天也就回来了。”

“唉,我是……”

“放心吧娘,二十里路丢不了我。”

“那你等下,我给你准备点礼去,回娘家,总不能空着手去。”

江氏起身要走,被秉钰拉住:“娘,都是一家人,不年不节的带什么礼嘛!”

这时国荃进了屋:“嫂子,马车来了,大门外候着呢。”

秉钰没等婆母回话,便说:“娘,有话等我回来说,我这就走了。”

江氏拉着秉钰的手:“傻丫头,有你这样回娘家的?说风就来雨。”

“娘,不说了哈!车在外面等着呢。”秉钰放开婆婆的手,说着朝门外走去。

国荃和江氏紧随其后来到大门外。秉钰上了马车,对国荃和江氏挥手道:“娘,赶紧回屋,外面热。”

江氏望着马车离去半天才缓过劲,回头问国荃:“你嫂子都和你说了什么?”

“嫂子说,要出去办点事,让我帮她找辆马车。怎么?您不知道?”

江氏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去问问国藩,这到底怎么回事!”

江氏疾步朝国藩房门走来,推门一看,见屋里空无一人。江氏沮丧地一屁股坐在凳上:“媳妇走了,这人呢?究竟为什么呀!”

国藩正兴致地站在猪圈里,将那头新来的猪崽与自家的大猪隔开。他对那大猪说道:“不许欺负人家小猪哦?”

国藩又试着将小猪放回大猪身边,看大猪会不会排斥。那小猪偎在大猪肚子底下,大猪反倒没有歧视,懒洋洋地任凭小猪拱它。国藩放心地对大猪说:“嗯,很有母爱嘛!”

国藩又将一旁的小羊拉到猪群里,观察它们会不会打架。小羊很温良地躲在一旁,猪们连看也不看一眼,国藩对羊道:

“羊先生,你爱吃什么,告诉我?呵呵,等着,我给你割草哈。”国藩收拾了一番,拎起猪舍边的竹筐,打开后门走了出去。

秉钰突然回娘家,不能不让曾麟书夫妇多想。夫妇俩坐在卧房,一脸的猜疑,恰时国荃进来。国荃见爹娘脸色不好,转身要走,母亲问:“有事啊?”

国荃无趣地回了句:“我是来问问晚饭做什么,要不要我去菜园摘点菜?”

江氏想了下:“去吧,去拔几棵莴笋,啊对,再拔几棵葱。”

“就这些?”国荃问。

“厨房还有别的菜,就这些吧。”国荃应声出了屋。

曾麟书顿了顿,对妻子道:“别瞎猜了,等国藩回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唉,我是怕俩孩子闹脾气。”

曾麟书沉思片刻,更像是对自己:“说也奇怪,按说,小两口刚刚见面,久别如新婚呢,这亲热劲还没过,秉钰怎就突然想起回娘家了呢?”

江氏叹了声气:“定是国藩惹着了秉钰!没看你儿子秉性越来越强了,自己想什么是什么。”

曾麟书知道妻子是指放水的事,尽管心里不爽,但嘴上依然偏袒着儿子:“男孩子有主见没什么不好。”

“太直了!脑子一根筋,一点弯都不会拐。”

“行了,别说了,你的下句就是像我。”

江氏不由得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秉钰到了家,陪着爹娘吃了顿饭,便躲在房间,坐在古筝前埋着头抚琴。

欧阳凝祉和夫人邱氏坐在客房,听着女儿卧房传来的阵阵琴声,欧阳忍不住道:“我不会猜错,这丫头定是有什么心事,不然,不会一个人回来,闷着头在屋里弹琴。”

邱氏说:“是不是我们想多了?”

欧阳顿了顿说:“国藩刚回来几天,她便跑回娘家。倘若,那边没有发生事端,应该他们一起回来才对。你瞧,她刚才吃饭,那欲说又忍的样子。”

秉钰从屋里悄悄朝客房走来,她侧在门口听着父母的对话:

“该不会是和那边家里?”邱氏猜想着说。

欧阳道:“我怕就怕她和那边家里生什么事端。”

“可,也不像啊?”

“你去问问看,她若是和国藩闹气,我这里她一天不能留,明天就得走。若是和家里大人赌气,她现在就得走!”

“瞧你,自家女儿,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事情还没问出个缘由,你脾气就上来了。”

“那你去问吧,把我的意思告诉她。”

秉钰听到此,拎着裙摆进了屋:“爹,不用找我问了,我来了。”

“那好,你坐下,跟爹好好说说。”

秉钰犹豫片刻,开口道:“爹,我今日回来,的确有点唐突。可我,也是想了好久。不过二老放心,我一没和国藩闹气,更没和家里惹事端。我出嫁两年,一直都谨记爹的教诲,孝敬公婆,和您女婿相敬如宾。”

欧阳朝秉钰看了眼:“那你何故心事重重,独自回家?”

秉钰千头万绪,欲言又止地:“爹,娘,您二老养育女儿这么多年,女儿尚未有任何报答……”

“孩子,有什么话,就对娘直说。”邱氏心疼地看着秉钰。

欧阳道:“秉钰,在爹娘面前,没什么不能说的。”

“父亲,曾家待我,真是比亲闺女还亲!国藩是个只会读书的人,从不会与我生什么是非。可,可是……”

“直说,有什么难事,爹给你做主。”

秉钰为难地抹起泪来:“爹,我是您女儿,也是那边的儿媳,两边我都一样疼着!我今日回来,是想让爹帮我点钱,所以,才自己回来。若被那边家里知道,定是不会让我来的。”

欧阳望着女儿楚楚可怜的样儿,心里猫抓似的:“那你进门,就该直接告诉爹呀?自己亲爹还躲躲藏藏?”

秉钰含泪摇了摇头:“女儿说不出口,我知道,这边家里也不容易。”

邱氏忙从衣襟抽下手帕,为女儿擦泪:“傻孩子,和自己爹娘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呀,心疼死娘了!”

秉钰吞吞吐吐道:“国藩每次出外读书或是赶考,都是家里借钱供着。这次回来,他路上已经没了盘缠,只好半路找易作梅世叔借钱。人家借他一百两银子,可他到了南京,见到一套二十三史,正好一百两。”

欧阳说:“借的钱又买书了?”

秉钰含泪点了点头:“旧债未还,又添新债,女儿愁得,简直不知如何是

好。还有,家里的那三十亩鱼塘,实指望中秋时可以卖点钱还债。可他,为救别人家秧苗,和家招呼都没一个,带着村民把鱼塘的水全给放了。”

欧阳闻听,不由苦笑一下:“看来,爹不但要帮你钱,还应该送我女婿一块匾才对!”欧阳说着起身,在桌前不停地徘徊。

秉钰母女不知欧阳话是何意,互视下眼神。

欧阳片刻说道:“好小子,有点做大事的气魄!这孩子将来做了官,必是一身正气的好官。”

秉钰哭笑不得道:“爹,您就别夸他了!他捅下这么大娄子,快帮女儿想想办法吧。”

欧阳坐回椅子,“放心,办法我会想。你先回屋休息,明天一早,爹让你带着钱回去。”

秉钰听爹说得如此果断,扑通一声跪在二老面前:“爹,娘,我代国藩,代我婆家谢谢二老了!”

欧阳淡然道:“时候不早了,快回屋歇息去吧。”

秉钰起身,冲二老施了个福礼,退出门去。欧阳见女儿走远,长叹一声便靠在椅背上闭起了双眼。

上一章目 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玄鉴仙族 艳海风波 疯批小师叔她五行缺德 穿越豪门之娱乐后宫 人生得意时须纵欢 极品后妈 都市极乐后后宫 我,大明长生者,历经十六帝 遍地尤物 和竹马睡了以后 后宫春春色 魔艳武林后宫传 春色田野 庶庶得正 踏天境 逼我下乡?科研军嫂搬空你全家 寡嫂 猎艳修罗 我与女总裁的日常生活 虚空塔 
经典收藏家兄嬴政,谁敢杀我? 重生刘宏,打造神圣大汉帝国 谍海潮生 北宋大法官 我的谍战岁月 新京喋血 我的美利坚 诸天皇帝聊天群 救岳飞建强宋 长夜谍影 大唐游侠儿 混在大唐的工科宅男 穿越之华夏崛起 大唐:超时空,闺蜜晋阳小公主! 敌谍一生 大秦从挖地道开始 蝉动 医妃惊天:王爷,求恩泽 大隋主沉浮 三国:开局被曹操封护国瑞兽 
最近更新三国:当不成谋士我只好四分天下 两宋传奇 亚特兰世霸世征途 穿越大秦,我杀得停不下来 大明:嘉靖是我哥 回到南诏国当王爷 三国:银屏,你先把刀放下! 魂穿古代带村民搞共同富裕 三国:我成了张角接班人 脑残女帝,这盛世跟你有什么关系 大唐之国舅纵横 权倾朝野,丞相又要纳妾了 时光越界之旅 中州风云之霁月星辰 强弓劲弩 水浒,我在梁山开网吧! 大唐:超时空穿越,晋阳小公主 帝国崛起,开局奖励一个集团军 重生我只想做个街溜子 厚黑小县令,从驸马到皇帝 
高嵋山下是侬家 墨池白条 - 高嵋山下是侬家txt下载 - 高嵋山下是侬家最新章节 - 高嵋山下是侬家全文阅读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