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嵋山下是侬家

墨池白条

首页 >> 高嵋山下是侬家 >> 高嵋山下是侬家最新章节(目录)
大家在看入错新房嫁对人 死囚营:杀敌亿万,我成神了! 修罗武神 嫡女惊华:倾世小魔妃 世子的侯门悍妻 回到大唐当军阀 开局穿越寡妇村 向各朝讲述太宗事迹【历史直播】 大夏第一宠妃 神圣罗马帝国 
高嵋山下是侬家 墨池白条 - 高嵋山下是侬家全文阅读 - 高嵋山下是侬家txt下载 - 高嵋山下是侬家最新章节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

第2章 怪事乎好事乎?

上一章书 页下一章阅读记录

江氏刚说了声也许吧,丈夫不解地说了声‘怪事’,欧阳师兄却来了句‘好事’!这还不算完,又见欧阳兴奋地拍着桌子:

“好事好事,此乃大好事也!幸好他们都没与国藩合上,倘若真的合上,那就坏事了!”

曾麟书夫妇见欧阳超脱常态的言行,大惑不解。只见欧阳端坐下身子,对二人开口道:“师弟,既然弟妹先开了提亲这个茬,愚兄我就接着往下说。实不相瞒,今日我来,正是给国藩提亲的。”

提亲?夫妇俩闻听一脸的迷茫,二人疑惑地瞅着欧阳,欧阳淡然一笑:“家女秉钰,小国藩五岁,按老家习俗,当是提亲论嫁的年龄。国藩乃我师侄又是我学生。可以说,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论品行论学识,国藩都是我择婿的标准。”

尽管二人惊大了嘴巴,甚至怀疑自己的听觉,但天意由不得谁信不信。这天意来得那么及时,来得那么恰如其分。尤其刚被媒人泼了盆冷水的江氏,更是喜极而泣,“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如此说来,我们国藩真是高攀了!”

欧阳连连摆手道:“弟妹,我与竹亭同师同门,哪来的高低之说?小女秉钰,虽比不上豪门千金,但自幼琴棋书画样样不空,相貌还算端庄吧。”

欧阳坦荡的心,说得真真切切,曾麟书夫妇备受感动。江氏委婉道:“论秉钰的品行相貌,我们国藩确实是高攀。只是,我们曾家没什么家底,怕是委屈了闺女。”

欧阳再次诚恳表白:“弟妹,我欧阳,若是登高攀富之人,便不会这么老远,跑来多此一举喽。”

或许喜讯来得太过突然,曾麟书好阵子没缓过神来。他起身在屋里徘徊了几步,梦语般地,“行啊行啊,只要师兄和嫂夫人赞同,师弟我绝没话说。”

欧阳来得更加干脆:“这么说,俩孩子的亲事,今天,咱就算定下了?”

曾麟书斩钉截铁道:“定了,就这么定了!”

一旁,江氏手帕拭着泪道:“娘诶,我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哦!”说着起身对丈夫道,“竹亭,你陪师兄说话,我准备饭去。今日,你兄弟二人一定要好好地喝上几杯!”

欧阳忙说:“弟妹,等下我去看看国藩就得走,我还约了别的事,不能在此待得太久。”

江氏袖子一抖,“哪的话!有事明日办,我唤国藩过来见您。”没等欧阳回话,她便出了门。

曾麟书与欧阳三十年的同门之谊,顷刻间晋升为亲家,此刻二人自是喜不自胜。曾麟书笑看着欧阳不住地摇头:“师兄啊师兄,跟我兜了这么大个圈子,你才亮出底牌。”

欧阳笑容里倒也透着一丝不自然:“唉,我是怕,你们已将国藩的婚事给订下了。”

欧阳话音刚落,国藩一步跨进门槛,他拱着手道:“师侄给师伯大人请安!”

欧阳上前一把搂住国藩,“好侄儿,快让师伯好好看看。啊,更成熟了。来来,坐下,跟师伯说说你的近况。”

国藩拉凳子坐在父亲和欧阳的对面:“这次考试,侄儿让师伯失望了。”

欧阳慈爱地鼓励道:“孩子,你基础非常好、年纪又轻,有的是机会;千万不要有包袱,更不要气馁。”

国藩腼腆一笑:“那倒不会,考场失利,倒叫我学会很多书本以外的知识。爹常说,我属笨鸟型的,既然是笨鸟,恰是给侄儿多个历练翅膀的机会。”

曾麟书一旁迫不及待道:“国藩,今天师伯来,还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国藩脸一红:“娘告诉我了。”他羞涩地顿了顿,“跟师伯读书的那段日子,师妹我们还常常一起作诗玩呢,哈,没想到。”

欧阳欣赏宝物似的盯着国藩:“傻孩子,以后要做我女婿了,师伯就不要再叫了吧?”

国藩涨红着脸,起身再次给欧阳施礼:“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家宴结束后,全家人送走欧阳,天也黑了下来。曾麟书本想回书房,却鬼使神差地进了厨房;他拎出盏马灯,脚踩风火轮似的,大步流星朝后院走来。

他将马灯放在猪圈矮墙,拿起扫把,将卧在墙角的三头猪,驱赶着轰到食槽。三头猪迷迷糊糊在食槽站了站,又掉头退回墙角。他或是喝了点酒,抑制不住亢奋,或是感到自己身上担子更加沉重;此时,他心里所想与行为极不协调。他盯着猪扑哧一笑,转身向前院走去,自己都不清楚,为何到猪圈走此一遭,就那么匆匆来又匆匆走去。

江氏将爷爷安置停当,掩上房门来到院里。

一习秋风吹来,她理了理被风吹起的头发,朝院中那棵大枣树望了眼;挂满枝头的枣儿,摇摆着身子似向她招手,她甜蜜一笑,向着织房走去。

说起织房,那可是女眷们施展拳脚的领地;无论家人身上穿的,床上盖的,脚上踩的,全部出产在那里。曾家女孩,5岁便要学习纺花织布,裁剪刺绣,制衣做鞋等手艺。她们织的布,除了家用,多余部分还可以卖钱补贴家用。一家人过着辛劳而充实的日子,倒也快活。

夜深了,月亮时而躲进厚厚的云层,时而露出脸来,像在和自己捉迷藏。

小国荃顶着月光,一路小跑来到织房;他没直接叫门,而是来到窗下,缩着身子听着里面动静。里面,织布声、纺车声仍在交织作响,只听母亲对两个姐姐说:

“女孩家,除了针线,地里农活也要样样精通。娘未出嫁时,你外婆常说,学会纺花织布,摘两个棉花桃子便是一件新衣。”

小国荃听到此,立着脚扒着窗台:

“娘,爹叫你歇息了!”屋里传来,“娘缝完这几针就回去,你先睡吧。”

快点啊!国荃吆喝了声,又朝原路咚咚咚跑去。

随即,国慧和国芝便从织房走出,江氏最后出来,她将房门关好,回头见国藩屋的灯还亮着,便走近窗前:“儿子,休息了啊?”国藩应了声,知道了。

答应着知道了,他每日究竟几时睡觉,只有钟和灯知道。此刻,他正坐在桐油灯下,靠着椅背,书本盖着脸,口中不停地背诵着:

“君子曰:善不可失,恶不可长,其陈桓公之谓乎!长恶不悛,自从及也。随欲救之,其将能乎?《商书》曰:恶之易也,如火之燎于原,不可乡迩,其犹可扑灭?周任有言曰:为国家者,见恶如农夫之务去草焉...”

国藩边背书、边不停地伸手挠腿,他一会一挠,一会一挠,如此反复,挠得他心烦意乱。他突然将脸上的书往桌上一扣,索性将腿翘到桌上……

只见那腿,从脚腕到膝盖像涂了层石膏,白花花的鳞屑布满了血印。他双手齐下,左右开弓,随着刺啦刺啦的抓挠声,鳞屑像雪片般地飘落一地。

中医有句行话:叫做‘内不治喘、外不治癣。’可见千百年来,中医就将癣疾判为顽症。

国藩十岁上,身上突发个针尖大小的疹子,开始不疼不痒,他便没在意。可没过几天,疹子便像雨后春笋般地钻出皮肤。并由一粒粒、连成一片片,且奇痒无比。镇上郎中说:是湿毒所致的牛皮癣。吃了几副药便也好了。可没过一年,又开始复发,几年间,治了犯、犯了治。

此次赶考回来,那疹子又开始往外冒,几天的工夫便泛发全身。四肢和背部尤为严重。可家里窘况国藩何尝不知,他之所以闭门不出,是不想让爹娘为他作难。

此刻,癣疾把他折磨得坐立不安,抓、挠、拍、打均不能解痒;于是,他跺脚来到厨房,抱起酒坛倒出半碗白酒,用手沾着往腿上涂抹。霎时,他又被酒蜇得龇牙咧嘴。恰时,母亲披着衣服走来:

“你,这是干什么?”

国藩痛不欲生地咧着嘴道:“孩儿浑身就像千万个蚊虫在叮咬,痒得实在受不了。”

母亲拉开儿子裤腿一看,一道道血印正往外渗着血珠:“呀,癣疾又犯了!你怎么不和娘说一声?你拿白酒涂在抓破皮的肉上,岂不和割肉一般?”

国藩被酒蜇得双腿不住地打颤,“没事了娘,我现在不怎么痒了。”

江氏心疼地:“被酒杀得当然不痒了,来,娘扶你回屋,你真是心疼死娘了!”二人走到房门前,母亲叮嘱道,“别看书了,趁着现在不怎么痒,就赶紧睡会儿,天一亮,娘就让爹请郎中去。”

国藩忍着火烧火燎的蜇痛,扶着门艰难地进了屋。江氏瞅着儿子迈步艰难的样子,“这可怎么是好!看了那么多郎中,就没一个给治彻底的。”

天际刚泛鱼肚白,几只早起的鸟儿,站在树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大门处被圈着的几只鸭子,也扑扇着翅膀走近食盆吃起食来。

江氏搀着爷爷来到客房,边为爷爷斟茶边说:“您大孙子的癣疾犯得厉害,天没亮,竹亭就起来了,赶着到镇上请郎中去了。”

“怎么,国藩癣疾又犯了?”

江氏回话不及,国潢拉着弟弟国荃进了门。兄弟俩齐向爷爷和母亲施礼问安:爷爷早安!娘早安!

母亲回道:“嗯,我儿早安!”

爷爷捋着胡须看着两个孙子眉开眼笑,问国荃:“我的乖孙孙,衣服是自己穿的吗?”

“是的,孙儿自己穿的。”国荃恭敬地回道。

“嗯,穿得很规整,以后,自己的事情都要学着自己做。”

“孙儿谨记爷爷教导。”国荃清脆地回答,将两位老人的心都融化了。

母亲对国璜道:“带弟弟下去吧,把房间整理一下,就准备吃饭了。”

二人应声出了门,径直来到国藩门前;二人推开房门往屋探头,只见国藩身子斜跨着床边,脸上盖着本书。二人正犹豫是进还是退,国藩开口道:

“进来吧,大哥没睡。”

小哥俩进屋见大哥依然躺着没动,二人互视下眼神,国荃清了清嗓子:

“大哥,早,早安。”

国藩疲乏地坐起身,惺忪着眼睛答道:“早,九弟早,四弟早!”

国潢提醒说:“大哥,天要大亮了,你桌上灯还没熄灭。”国荃机灵地上前将灯吹灭,国藩向二人招招手:

“过来点。”二人走到国藩面前,国藩半眯着眼,扶着国荃肩膀:

“好吧,见面老规矩,我说上句你说下句,现在开始。”

小国荃煞有介事地:“嗯,好的。”

国藩开了个头:“天地玄黄,”

国荃接道:“宇宙洪荒。”

国藩说:“日月盈昃,”

国荃接:“辰宿列张。”

国藩说:“寒来暑往,”

国荃接:“秋收冬藏。”

国藩说:“闰余成岁,”

一旁的国潢不由得和国荃齐声应和起来:

国荃不满地拉了拉国潢的胳膊:“我和大哥对答,四哥不要捣乱嘛!”

国藩看着稚气好胜的国荃呵呵一笑,一把将国荃抱起:“我的小九弟,你可真是好胜!背得不错,背得不错。”

国荃回眼看到书柜上的围棋,指着说:“大哥,我可以玩玩你的围棋吗?”

“当然可以,来,大哥拿下来教你们怎么玩。”

江氏从客房走至国藩门口,听到几个儿子玩得热闹,会心一笑,径直朝厨房走来。进门一看,见国芝和姐姐在盛饭,厨桌还摆着几盘炒好的萝卜丝,土豆片及青笋丝:

“哟!你们可把饭做好了。”

两姊妹纳闷地看着母亲,国蕙对娘道:“哈,娘真有意思,您不是故意骂我们的吧?”

“骂你们,为什么?”

国芝咯咯笑着:“娘,您不会是梦游吧?把饭做好,自己又回房睡去了?”

“这怎么可能!我刚刚起来,过去给爷爷泡了杯茶就过来了。”

国蕙不解道:“那就奇怪了,我和妹妹也是刚刚进来,进来,就看到做好的饭菜,瞧,还炒了好几样呢。”

江氏抄起筷子尝了口萝卜丝:“嗯!我明白了,准是你大哥。”

我大哥会做饭?国蕙一万个不信。她随手夹了口萝卜丝放在嘴里,立刻苦着脸道:“呀,卖盐的打死了!比咸菜还咸。”

国芝忙也夹了口菜放嘴里:“嗯,咸得都发苦了,这还怎么吃?倒了喂猪吧。”

江氏忙说:“没事,可以吃。”她麻利将锅坐在灶上,随手加了瓢水,对国蕙道,“水开了加把粉条,粉条熟了再将萝卜丝倒进去,这么一掺就不咸了。”

国芝又尝下另几个菜:“嗯,这几个还行,咸得没那么厉害。”

江氏嘱咐着两个女儿:“你们都给我记着,等下吃饭,不许说大哥做的菜不好吃。”

国蕙嘴一撇,玩笑道:“瞧瞧,护我哥护的。”

国芝也跟着说:“偏心!如果我把菜做成这样,早一巴掌打头上了。”

江氏一旁洗着粉条,哀叹一声:“大哥癣疾又犯了,昨晚,他痒得受不住,跑到厨房拿白酒往腿上抹。你可知白酒涂在没皮的肉上,是什么滋味?他定是折腾了一夜没睡,早早地替我们把饭做好了。”

两姊妹闻听,头一低没再吱声。

母亲催促道:“快,先把饭菜端餐厅吧,我这里马上就好,顺便叫上爷爷奶奶,还有大哥,出来吃饭。”

奶奶?“娘,你今天怎么了?我奶奶走亲戚什么时候回来了?”国芝笑问道。江氏拍了下脑门,“哈,我说习惯了。”

世上或许真有‘心有灵犀’,江氏这边刚说起奶奶,没过一刻钟的工夫,奶奶便出现在村头的小路上……

几个本家汉子正匆忙赶路,像是有什么急事,迎面看到奶奶坐在一辆马车上,车前面坐着奶奶的侄孙---菜伢。本家汉子老远就打招呼:

“哟,婶子,这是去哪了,还坐着专车?”

奶奶笑眯眯地答道:“嗨,上个月,娘家侄儿不是添个孙子嘛!”

“哦,回娘家喝喜酒了?”

“可不,这一去,就留着不让走,非要多住些日子。”

“婶子好福气,儿孙满堂,娘家侄还这么孝顺!”

“福,豆腐!”奶奶呵呵笑着,“啊对,水旺,回去给你娘带个话,就说我回来了,有空,让你娘找我说话。”

叫水旺的汉子回道:“好的婶子,回家我就告诉娘。”奶奶见几人走得匆忙,问道,“诶?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咱族上要修缮祠堂,我去联络下人,让家家都出些份子。”

“哦,你星冈叔知道吗?”

“就是星冈叔让我联络的,星冈叔不发话谁敢轻举妄动?族上大小事不都他老说了算。”水旺笑道。

奶奶乐呵一笑:“那是大伙抬举他!那你们赶紧去吧。”

一家人早饭罢毕,国潢和国荃一个拿竹竿、一个拎篮子,站在树下打枣。国荃边捡枣边扬着脑袋指挥哥哥:

“四哥,那儿那儿,还有一堆!”

国潢换了个位置,照国荃指的方向一阵拍打。枣落了一地,国蕙和国芝从厨房走来也帮着拣枣。

国芝捏颗枣在衣襟上擦了下,放进嘴里:“嗯,好甜。”

江氏从厨房跟着走来:“旱瓜涝枣,今年雨水大,结的枣子就甜。”

国荃歪着小脑袋,看着国芝咀嚼的嘴:“姐姐,枣没洗就吃,会闹肚子的。”

“不怕,姐姐从来不闹肚子。”江氏冲着国芝,“弟弟说得对,去厨房洗洗再吃。”国芝说,“就吃一个,死不了。”

国荃嘟囔着:“姐姐犯错总还有理。”国芝眼一瞪,“嗨!你还教训起我来啦?”

母亲忙说:“你也给弟弟做个样。去去,拿些到厨房洗洗大家吃。要不,他会抓着你不放。”

国芝用衣襟兜了些枣,边走边说:“洗!洗!就知道,看见我吃你嘴就馋。”

国荃望着树顶几个熟透的枣子,“哥哥,上面还有很多红的。”

国潢望着枝头:“啊,太高了,够不着。”

“我去搬个凳子。”国荃说着要跑,江氏一把拉住,“别!留在树上吧。”国荃问,“为什么留在树上?”

母亲说:“冬天马上到了,天上的飞鸟就要没东西吃了。给它们留点。”国荃看看篮子又望望树顶,有点不舍,“上面的枣好好呀,好吧,留给鸟吃吧。”

江氏摸着国荃的脑袋,望着树意味深长地:“这棵枣树和你大哥年龄一样大,刚栽下那会儿,还是棵小树苗。”国荃接过母亲的话,“我爹说过,是爷爷的朋友,从西山带回来送给我们的。”

国潢忙纠正:“什么西山,是山西好不好?”

国荃固执地:“爹说的,是西山!”江氏更正着国荃,“傻儿子,你记错了,是山西!”国荃歪着小脑袋,“西山,山西不都是山吗?”

江氏莞尔一笑:“山西是地名,山西离我们可远了去了!哈,你怎么会想成是西山呢?”

国荃仰着小脸问:“娘,山西有多远?”江氏说,“反正,很远很远,娘也没去过。”

国荃不假思索地对娘说:“等我长大,我带娘去山西!”江氏乐呵着,“好,等你长大,你带娘去山西!”

国芝从厨房走出,一眼看到大门口的菜伢和奶奶:“啊?奶奶!”

国蕙回头惊喜道:“哈,我奶奶回来了!”

江氏忙指挥孩子们:“快快,把地上收拾干净,去叫大哥和爹出来,说奶奶回家了。”

国芝急忙跑到国藩门前:“大哥!奶奶回来了!”

国藩应声走出,曾麟书也匆匆赶来,奶奶被儿孙们簇拥着进了院,菜伢牵着马车从侧门进入,江氏搀着奶奶:

“娘,早上,我刚还说到您呢,您这就回来了。”奶奶说,“不是我硬着头皮要走,非留我住到过完年不可。”

曾麟书对夫人道:“快让国蕙、国芝准备饭去。”

奶奶说:“吃饭不急,先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吧,四个侄子每家给的。”

孩子们围着车板卸东西,车上有几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有装咸鸭蛋、腊肉、粉条、豆皮及干菜的篮子,国荃立着脚看着满篮子的鸭蛋,欢喜地对母亲道:

“哇,好多咸鸭蛋耶。”江氏抿嘴一笑,“馋猫,别看了,再看就咸死了!等下做饭娘煮给你吃哈。”

奶奶边走边回头:“菜伢,马拴树上,你也赶紧过来歇歇脚。唉,一大早就起来往家赶。”

菜伢憨笑道:“姑奶奶快回屋歇着吧,我安置好马就去给姑爷爷请安。”

国荃看着菜伢打问道:“菜伢哥哥,咸鸭蛋是哪个叔叔送的?”

“你嫂子给你吃的!”国荃脸一怔,“我嫂子是谁?”

国潢忙对国荃解释:“傻子,嫂子就是菜伢哥的妻子。”

国荃一脸迷茫地打量着菜伢:“哦,这样啊。”接着来句,“哈,不认识。”

国潢悄悄拍了下国荃:“知道是菜伢哥的妻子就好,后面的就不要再说,没礼貌。”

菜伢拴着马朝国潢和国荃微笑道:

“哈,别难为九弟了,我成亲时,九弟还在婶子怀里抱着吃奶呢。”又冲着国荃道,“下次再见到嫂子,你就认识了。”

国荃朝国潢手打了一下:“看嘛,菜伢哥都说,我那时还在吃奶,人家那么小,怎么能记住嘛?”

“当着客人面说不认识,就是没礼貌。”

“那你吃奶的时候见到我,能记住我吗?”

国荃的话逗得大家哄然大笑,国荃不解大家笑意,撇嘴欲哭:“笑什么笑?你们还在吃奶的时候,见我一次,就一定记得住我吗?”

国荃小斗鸡似的争论,大家笑得更加厉害,国荃见以往疼爱自己的姐姐哥哥都在嘲笑自己,羞愧难当。索性雷霆大发,蹲在地上‘哇’地大哭起来。

江氏忙拉起来哄着:“哟,马上就上学堂了,还这么撒娇?”国荃边哭边说,“他们一起笑我,我一说话就笑我。”

国潢冲着国荃:“自己说话有毛病,还怪人笑。”国芝打趣道,“九弟,哥哥姐姐都还在吃奶,你在哪呢?”国潢说,“是啊,我吃奶的时候还没你呢!”

江氏摸着国荃脑袋:“明白了吗?”

小国荃止住哭:“娘早点生我就好了,要不,他们也不会笑话我。”

“行,下辈子娘先生你!让你做大哥,行了吧?”听娘这么一说,小国荃立刻煞有介事地:

“哼!等我当了大哥,天天命令你们,给我好好背书!给我好好写字!谁敢偷懒,看我怎么罚你们!”

国荃臆想着做大哥,正在扬眉吐气,国藩推开房门招呼国荃:

“九弟。”

国荃猛听大哥叫自己,吓得一个激灵,忙规矩站好:“大哥...”

国藩朝其摆摆手:“过来,过来。”

国荃怯懦地小声回话:“过去做什么,我没有犯错。”

国潢暗自一笑逗着弟弟:“刚才不是想做大哥嘛,去吧,真大哥叫你哪。”

国藩再次摆手:“过来呀,快点快点。”

国荃忙回头看姐姐和国潢,可怜的小脸露出寻求庇护的神色。国芝推着国荃:“大哥叫你,你就去嘛!怕什么?”

国荃走一步又停住:“大哥,我真的没有犯错。”

“我有说你犯错吗?来吧,大哥请你帮个忙。”

国荃走过去,随国藩进了屋,他不知大哥叫他是福是祸,傻呵呵地站着等候发落。

国藩迫不及待地:“大哥背上痒得厉害,我够不着,快帮大哥抓抓。”

“抓痒痒呀?啊,你吓死我了。”

“怕我做什么?”

“嗯,不知道。”

国藩撩开衣服趴在床上:“快!挨着抓吧,痒死我了。”

小国荃双手小挠子似的,上下抓挠起来:“大哥,我若抓疼了,你就告诉我哈。”“不疼,很解痒。”

国荃边抓边扑打落下的皮屑:“这样行吗?”

“嗯,行行,哦,上面点,再上面点。”

国荃随着大哥的指挥,上下左右抓了个遍:

“大哥,好些了吗?”“嗯,好多了。”

“大哥,晚上我来陪你睡吧。”“为什么要陪大哥睡?”

“大哥若是背再痒痒,我可以帮哥哥抓呀。”国藩趴在枕头上享受着抓痒的快意,“小九弟,你可真好。”

国荃听大哥说自己好,忽然一愣:“大哥,你是真的说我好吗?”

“当然,九弟这么小就知道心疼体贴大哥,你心好细腻也。”

“可我...”

“你想说什么?”

小国荃似有满腹委屈,吭吭哧哧地:“我,整天不是被这个训,就是被那个罚,好像全家人的错,都被我一个人犯了,我怎么会有好呢。”

“你现在就很好啊!而且还非常懂事。知道嘛,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大哥都被你感动了。”

小国荃听大哥表扬自己,反倒不好意思:

“大哥,奶奶带回来很多咸鸭蛋,娘说,晚饭时煮给我吃,到时候,我不吃,留给大哥吃。”

“你不是最爱吃鸭蛋吗?为何要留给大哥?”

“大哥身上掉下这么多皮皮,我想,一定更需要补身子。”

国藩一骨碌坐起,扶着国荃肩膀:“九弟,这是谁教你说的?你怎么一下变得这么懂事?”

“没,没有啊,我是弟弟,应该帮助哥哥的。”

国荃的童言令国藩动容:“好九弟,大哥看好你!”

“为什么我和大哥说话,大哥总是夸我?”

国藩抿嘴一笑:“刚才,好像听到,谁在院子里说,想早出生几年,也想当大哥呢?”

国荃被问得不知所措:“是我。”

“说说为什么。”

“因为,因为大哥学问多,可以教导弟弟,可以不挨别人骂,谁不听话,可以惩罚他们。”“还有吗?”“没有了。”

“九弟,大哥也是由小长大的,像你一样慢慢长大的。要想少犯错,不挨骂,就得好好读书,读书多了,自然会明白很多道理,当然,错也就很少犯了。”

国荃回眼看看满屋的书:“像大哥一样,读满屋子的书吗?”

“嗯,这还不够。”“哇,这什么时候才可以读完?”

“九弟再长大些,便会知道,读书是件多么有趣的事。”

“我还是,不要长得太快吧,这么多书,好可怕。”

国藩拉起国荃的小手,拍拍沾在手上的皮屑:“九弟现在尚小,不会读这么多书的。来,我们洗洗手。”

国藩拉着国荃到脸盆洗手:“你帮大哥研墨,大哥教你写字如何?”国荃闻听,跳着脚喊着,“好啊好啊,我喜欢做这个事!”

国藩铺开纸张,拿出砚台和墨,国荃爬上椅子跪在上面,煞有介事地挽起袖子,国藩从书柜拿下一个瓶子放在桌上:

“大哥,这是什么?”

“这是雨水,用雨水研墨,写出的字最漂亮。”

“哥哥好厉害,连这个都知道。” “世间事事皆学问,不读书怎么会知道?”

“读书也会知道这个?啊,太好玩了。”小国荃兴趣道。

国藩扶着国荃的手,一边研墨一边教着:

“研墨时,一定要这样,均匀地重按轻推,由外到内反复转磨,墨与砚池要保持垂直。”

国荃小手被哥哥扶着转着,稚气地问道:

“大哥,如果天不下雨,就不能写字了吗?”

“下雨时用盆子接着,待雨水沉淀后,再将上面干净的水保存起来。”

“如果雨水用完了呢?”

“那就用井水。总之,研墨不能用热水,也不能用茶水。”

“哦,我明白了,研墨用雨水最好,不能用热水,也不能用茶水。大哥,回头再下雨,我帮你接很多很多的雨水,让大哥用不完。”

国藩疼爱地拍了拍国荃脑袋:“九弟真是个机灵鬼!”

“大哥,你写个山西给我看。”“哦?为什么要大哥写山西?”

“我长大,要带娘去山西看枣树。”

“去山西看枣树?”“是啊,我们家的枣树,就是从山西来的。我想,山西一定有很多很多的枣树。娘说,没去过山西,我想要娘去看看。”

国藩惊讶地望着弟弟:“九弟这么小,就好有思想耶。”

“是大哥教我的,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我猜,就是这个意思吧。”

“九弟,你真是惊到大哥了!你才四岁不到,怎会有如此悟性?”

“爷爷说,四岁学的知识,到老都不会忘记;四十岁学的东西,学着忘着;六十学的东西,学过就忘。爷爷要我把现在学的和听到的东西,用心记着,或许现在不懂,长大了就会懂得。”

“小九弟,你真是比大哥小时候聪明太多了!”

“我真的比大哥还聪明吗?”

“当然!你不但聪明,悟性也极好。来,大哥写山西给你看。”

人在院里就听到织房的笑声,女眷们涌在织房围着奶奶,奶奶从包袱里拿出一堆宝贝,一一介绍着:“这几个绣样,是从你表嫂那拿的,你表嫂绣的鸳鸯真是跟活的一样。那双手,真叫一个巧!”

快嘴的国芝不服气:“哈,鸳鸯跟活的一样,放在水里会戏水是吗?瞧您把表嫂夸的,难道比我娘绣得还好?”

奶奶说:“你娘绣得也好。嗯,这是你婶子新织的布,都染好了色。马上过年了,可以做棉衣用。”奶奶又拿出一块缎子,对儿媳道,“这块缎子,是孙媳妇坐月子收的礼,说我大孙子是读书人,以后少不了抛头露面,让你给国藩做身长袍,好歹应个体面。”

江氏接过欣赏着:“难为表哥处处想着,唉,他们也不富裕。”

奶奶哀叹一声:“咱家孩子多,睁眼就是十几张嘴等着,我也是舍着老脸,给什么就要什么了。好在自己娘家人,也没什么见外的。”

国蕙和国芝对视一笑,国芝回身从矮柜上拿下一件做好的棉衣:“奶奶,这是我和姐姐给您做的新棉衣,您瞧瞧,针线做得如何?”

奶奶接过,检验官似的:“嗯,针线是不错,均匀,针脚也好。”

“比我表嫂,谁做得更好?”奶奶被调皮的国芝说笑:

“你这个刀子嘴啊!就是容不得我夸别人几句。”国芝撒娇地,“说嘛说嘛,比我表嫂做得怎么样?”

奶奶忍俊不禁地:“我偏不说!你呀,还是赶紧找个婆家嫁出去算了,整天就会和我耍皮。”

“我若是真的嫁了,您可就少了一个疼您的孙女啦!”国芝搂着奶奶撒娇,“奶奶真舍得我嫁出去啊?”

江氏点下国芝的脑门:“轻点吧,把奶奶给摇昏了!”

一轮冷月渐渐爬上树梢,晚秋的风儿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白玉堂各个房间的灯又亮了起来,透过国藩的窗棂,隐约听到国藩在辅导国潢温习功课:

“四弟,不过心的背诵,永远也记不到心里。来,再来一遍。”

国潢重新背诵着:“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春秋,修其祖庙,陈其宗器,设其裳衣,荐其时食……”

一天的劳累总算停歇了下来。曾麟书和夫人坐在卧室,一个缝着婴儿衣服,一个闷头抽烟。

夫人停住手中活儿,深深舒了口气:“眼看过了年,肚子里这个也要生了。”曾麟书烟筒桌上一放:“这个愁不用你发,家里这么多孩子不也没饿死一个。”

“怎么说话呢?”

曾麟书低头思忖片刻,不由暗自发笑:“若明年我们再添个男孩,我们几个堂兄弟正好凑个整数,十个男孩!呵呵,整十个!”

夫人说:“怎么可能整十个?本家那么多兄弟,人家也会继续生。”

“那岂不更好,说明我们曾家香火旺盛。”

夫人又是一声叹息:“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一家老小,不光是吃喝就能打发得住的。你和国藩进城赶考,哪次不得准备盘缠,哪文钱不是从牙缝抠出来的。”

“好了,别净说这些,明日一早,我就和国藩去把多余的稻米卖了。”

“国藩的药方开好几天了,药还没拿。”

“明天卖了米,我第一件事就是给儿子抓药。来,我扶你起来,早点歇吧。”

江氏起身,按着酸沉的腰往里屋走着说着:“唉!也真够难为你的,后天家塾又要拜师了。”

上一章目 录下一章存书签
站内强推穿越豪门之娱乐后宫 人生得意时须纵欢 遍地尤物 大明崇祯,开局释放魏忠贤 投资重生女帝,她竟叫我相公 逼我下乡?科研军嫂搬空你全家 寂寞少妇的欲望 苟王,我的师兄太低调了 我在异世封神 倚天屠龙夺艳记 九龙至尊 仙剑御香录 曼陀罗妖精 寡嫂 我靠摆烂拯救了全宗门 这个反派有点良心,但是不多! 系统赋我长生,活着终会无敌 wtw1974 七天拯救大明?我还是上吊吧 谁懂啊,刚分手前男友就过来贴贴 
经典收藏家兄嬴政,谁敢杀我? 我的谍战岁月 救岳飞建强宋 混在大唐的工科宅男 在三国的非咸鱼生活 穿越初唐从上吊开始 大唐皇太子 我,边防军人,在大秦封侯拜将! 三国:开局成了将死黄巾头子 大唐开局震惊李世民 红楼群芳谱 明末朱重八 何寄锦书来 董卓之子 全球高武之我的系统送错了 问棠gl 生死主 死不了我也很绝望啊 三国:开局被曹操封护国瑞兽 我,怎么可能有很多娘子! 
最近更新大乾六皇子 流放溯州称王,我直接拥兵百万! 重回十八世纪,努力干死乾隆 我去边疆做领主 民间传奇故事集录 打破宿命:混乱的双穿狗血剧 梦离靡 三国:十倍速度,貂蝉说我太快了 皇后让我别再来了 策马大明 成为御史后,我怒喷建文帝 兵者,侠也 混在大唐当首富 东周列国志注释白话文 汉末战国 再统东汉 沙雕网友援北伐 铁血丹心之大夏英雄传 魂穿史文恭,开局不去曾头市 执戟战红楼 
高嵋山下是侬家 墨池白条 - 高嵋山下是侬家txt下载 - 高嵋山下是侬家最新章节 - 高嵋山下是侬家全文阅读 - 好看的历史军事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