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娟，又去城里呀？”大柳树下坐着几个闲聊的婶子，看见刘秀娟日日出门格外好奇。
这几位堪称村里的信息情报员，每日天一大亮，饭随便塞一口，碗也顾不得刷，势必要拿到村里的第一手消息。
“嗯，婶子们够早了。”刘秀娟越发瘦了，二八大扛骑得勉勉强强。
“你一天都忙个啥呢？”到底有人忍不住问起来。
“瞎忙呗。”刘秀娟脚下一蹬，人就窜远了。
“嘁~”问话的婶子没得到答案，脸拉了老长，“老刘家这几个没一个老实且。”
“他家老大多能干呢。”一个圆脸婶子嘟囔着。
“你闺女没嫁成，这还惦记着呢？”哪壶不开提哪壶，总有不开眼的。
“唉，是我惦记，老刘家那大儿媳妇天天扎个纱巾啥也不用干，同龄那批就数她日子轻省。”圆脸婶子这两天被大闺女哭得烦，她当年想让大闺女和刘家老大相看，可她大闺女嫌人家家里姑子多不乐意，现在可好天天和妯娌闹，还不如姑子多呢。
“他家也就一个老大好，其他什么玩意儿。”问话的婶子细数起来，“秀娟天天往城里跑，也不知道老赵家怎么忍得，老儿子天天不见影，老闺女连妈都不认。还有啊，现在天天大门关得那个紧哦，也不知道有啥见不得人的。”
“欸，赵刚不是结扎了嘛，秀娟不会忍不住了吧，哈哈哈……”
村里人的嘴有时候漫天飞，既黄又黑，小媳妇儿的谣张口就来。
“诶呦，你这话说得。不过话说回来，赵刚结扎干啥呀，让秀娟上环不就完了，啥好老爷们也造完了。”
婶子们不知为何对男人总是更加宽容呵护，更奇怪的是她们总能用无数个点连成一条保护线，时时刻刻保护着男人们。
“你们知不知道？”
“知道啥？”
几位婶子叽叽喳喳，比屋头的麻雀还吵人。
“赵刚让全村老爷们排挤了，说他软蛋，以后赵刚在村里日子估计不好过咯哇。”
“也是他自找的，谁家老爷们弄那个，没看秀娟现在天天往外跑，以前她可天天屋里地头忙活。”
“还有，我跟你们说……”
“你快点的，这话还能卡一半儿。”
“他家老儿子亲事儿吹啦！”
“啥？之前不都快下定了么？”
“嘿，还不是他家老闺女闹得。”
“他家老闺女不是出去打工了么？没在家还闹个啥？”
“他家说出去打工就打工？你也信。”问话的婶子嫌弃对方傻，“你见着她打工了，村里没一个见着的，不能在哪儿叉开腿呢。”
话不止难听，还十分恶毒，其他几位婶子直接哑炮，结婚和没结婚的可不一样。
问话的婶子觉得镇住了他人，今日必是她的主场，“要是出去打工，就她一人儿？别的村又不是没有出去打工的，那都是好几个结伴儿走，也有个照应，你们听说过大姑娘一个人去的？”
话说得不无道理，其他几位连连点头。
“还有，赵刚之前跑了好一阵，说是和他姐夫家里人一起去其他地方干活去了，回来时又黑又瘦，手上全是老茧，说起坝上的事儿也头头是道，这才是真去打工的样子。可老刘家老闺女可一直没见着人，打工也得有回来的时候吧。”问话的婶子嗓子发紧，停了一下咽下口水又继续，“一直不见人影，要不是出去卖了，就是被老刘家卖了。”
真真震撼，几位婶子瞪圆了眼，等着这位继续。
问话这位勾勾手，其他几位往前探身，“知道为啥他家老儿子亲事儿黄了吧？就是她闹得，你们能让闺女嫁过去？”
“那不能。”其他几位应道。
圆脸婶子慢一拍，“不能。”
太阳爬得越来越高，路上时不时有人走过。
问话的婶子说够了，今日够得意，拍板说道，“散了吧。”
几位婶子四散开来，造谣也四散开来。
圆脸婶子走到家门口，院子里她老闺女正哦咯咯咯的喊着鸡，她老闺女又能干又听话，她可不敢给嫁到外村去。
圆脸婶子直接掉头往老刘家走去，错过了大的，总不能再错过小的，她还就不信那些话了。
叩叩叩~
老刘家已经不是前年大门四敞欢迎八方来客的老刘家。
圆脸婶子看着紧闭的大门也有些不适应，他们村里只要家里有人必是大门敞开的。
“谁呀？”里面传来老刘家大儿媳的声音。
“你胖婶儿。”圆脸婶子微胖，微胖是村里的独一份骄傲。
老刘家大儿媳打开门，笑意盈盈，“婶子咋有空过来了？快进来。”
手上没什么茧子，穿得不新却干净得体，面上不见疲惫。
院子里样样齐全却不见杂乱。
圆脸婶子攥紧手指，“我过来和你婆婆商量点事儿。”
“妈！胖婶儿找你。”老刘家大儿媳中气十足。
“诶呦，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快进来。”刘母推开房门，鬓角已是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