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无言间，凤初从楼云寒怀中钻了出来：“喂，这两条蛇的蛇胆吾要了，你们可不许跟吾抢啊！”
楼云寒低头，“哦，你还在啊。”
“啾！”凤初用力地啄了他一口，“大胆！本凤的存在你都敢忽视吗？”
楼云寒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胸口：“等你哪日真有点凤凰的模样再说吧。”
“啾!”凤初又要炸毛，楼云寒却将它反手扔到祁无妄怀里，“找你主人去！”
到了祁无妄手里，凤初一下就老实了，“那个，吾饿了！吾替你照顾这小儿一夜，你给吾烤点蛇肉吃不过分吧？”
楼云寒还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祁无妄视线落在他头顶，又看了看凤初，而后道：“罢了，便先在此处料理了这蛇吧。”
他说完看向楼云寒，沉声道：“你如此表现可是不服？我先前便告诉过你，此处有三头超天阶荒兽，你心中未曾警觉，若我不在，你还有命吗？”
又是这般训话的语气，活像他真是他孙子似的！
楼云寒手指蜷了蜷，垂着头，声音闷闷道：“你说得都对，我哪敢不服？”
“那你这般作态又是何意？”
楼云寒抿了抿嘴，心中甚是烦躁。
这老家伙，说他怕麻烦吧，有些事他有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偏生他想的那些他自己都不敢深究，这让他怎么说？
“我不想说！”他转过身拿起手中的剑朝着地上的蛇尸泄愤般地划拉起来。
祁无妄盯着他的动作，眉头微微皱了皱。
楼云寒一面将两条蛇大卸八块，一面却又忍不住侧耳倾听祁无妄的动静。
祁无妄就站在他身后没再说一句话，也没有挪动。
楼云寒手上动作越来越慢，他不禁反思自己，方才，他是不是语气太差了？
那老家伙毕竟都四五百岁了，虽然严厉了些，冷酷了些，说话难听直白了些，但不杀他的时候对他也还是不错……
老人嘛，总是格外好面子，不喜被人顶撞的，他这般不知好歹，那家伙该不会生气吧？
他心虚地转过头，偷偷打量祁无妄的神色。
祁无妄脸上一贯都是面无表情的，楼云寒看不出什么，只能别扭地问：“喂，我方才不是故意的，你没生气吧？”
祁无妄走到一块石头前正襟危坐：“我不同小儿计较。”
“……”
小儿小儿！又是小儿！
楼云寒听到那两个字便觉格外刺耳，可他说的都是事实。
那家伙都四五百岁了，他才活了不过十五年便已觉得岁月十分漫长了，那家伙却活了四五百年……
四五百年啊，四舍五入便是六百年，再入一下，这不就是近千年了吗！
千年光阴，怕是沧海桑田都看过了吧？
这么漫长的时光，怕是所有喜怒哀乐，怨恨嗔痴都被岁月磨平了吧？
也难怪他如今这般无欲无求，对什么事都不在乎的模样。
楼云寒越想越失神，一个不小心一剑刺破了三角血蟒的蛇胆。
“啊！吾的蛇胆！你这小儿是不是故意的！”凤初急得在祁无妄腿上直跳脚，楼云寒这才回神，连忙说了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你就是有意的！”凤初还要发火，祁无妄沉沉道：“安静些，待会儿罚他给你烤蛇。”
“哼！这还差不多！”凤初挺了挺胸脯，“难得你今日不偏心，吾就给你个面子。”
楼云寒默默听着没有吭声。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人总不能从一开始就是无欲无求的，这近千年的时光中，祁无妄可曾也有过七情六欲，可曾……娶妻生子，或是有过令他寤寐思服之人？
他抬起头直直地望向祁无妄，漂亮的桃花眼中有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执拗。
祁无妄察觉到他的视线，淡淡问道：“怎么？又不服？”
楼云寒望着他没有回答。
祁无妄也不知今日这人脾气为何突然这么犟，先前不是还怕他惧他吗，如今又敢同他对着干了？
小儿心思实在难以捉摸。
他正这般想到，就听楼云寒忽然开口问道：“无妄，你可曾有过心上人？”
祁无妄抬眼看向他：“为何突然问这个？”
楼云寒眨了眨眼，道：“我只是想问，你若是不想回答就不回答，但是回答了就莫要骗我。”
“没有。”祁无妄对此并不遮掩，他说完看着楼云寒道：“你突然问我这个问题，莫非是你有了心上人？”
“我？”楼云寒愣了愣，盯着祁无妄眼睛睁得老大，“怎么可能！我……”
他说了这么一个字后又愣住了。
而后，在祁无妄不解的目光中，他转身便跑了。
“……”
“啧啧，少男怀春，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啊！”凤初老气横秋地叹道。
祁无妄低头，语气微凉：“他昨夜发生了何事？因何会哭？”
“吾怎么知道？”凤初脆生生道：“许是你将人带走却未带上他的心上人，他思念过度，这才哭的吧！”
闻言，祁无妄垂眸沉思起来。
这小儿身具美人骨，想来也定然不会是个清心寡欲的，只是他们这一路同行，倒也未曾听他提过有何特殊之人，一路上也不见他同谁特别亲近过。
只除了那卓瀚文。
祁无妄望向楼云寒消失的方向皱起了眉。
若那小儿真对那卓瀚文有意，那他杀了卓瀚文，这小儿说不得心中如何记恨他，来日怕是会在他背后捅刀！
既然明知有危险，祁无妄自是要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将凤初放在地上，站起身，朝楼云寒消失的方向跟了过去。
楼云寒一路心烦意乱，丝毫不敢停下，他脑海中全是祁无妄的那个问题。
心上人……
他早已看腻了那些男男女女陷于皮囊之下的丑恶欲望，怎么可能会有心上人？
可是……
为何在祁无妄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是那么地害怕，那么地想逃避呢？
这其中原因他不敢想，也不愿想，他强迫自己就此打住，可他心中却已在祁无妄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就有了答案。
真是悲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