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暖惊讶地拿眼看他，那模样让顾西岳失笑。
“怎么这样看我？”
“从前你说起骆大哥表情语气都不大对劲，这回怎么。。”
嗯，自从知道她觉得跟骆沉星有什么会遭天打雷劈后，他看骆沉星就顺眼多了。
顾西岳黑眸染上了丝笑意，他低咳了一声，掩饰住了。
“何涛还不能回来是吧？”
“。。应该没那么快，繁星现在一刻也离不得他。”
“这小子倒是挣到了。”
“什么？”周暖没听清。
顾西岳正色道，“没什么，你让他安心把他那个‘朋友’照顾好，厂里的事不需要担心。。哦，对了，明天你应该不出门吧？”
周暖想了想，“明天得去店里一趟。”
快要过年了，这段时间生意很忙，特别是刘苗与李白洁，忙得脚不沾地，虽然她们一直说没事不让她过去，但也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想着明天过去看看，要是货清得差不多了就提前放假，让她们过个好年。
钱是挣不完的，但与家人团聚的日子指不定哪天就没了，就跟她一样。
“那你明天早点回来，王有治要带着他爱人过来。”
想起了治嫂那惶惶不安的脸，周暖不由点了点头。
第二天周暖便去了百货大楼，店里确如她所想的那样，满是来挑新衣过年的人，李白洁与刘苗忙得不可开交，连话都没能多说上两句又嫌她碍事一直赶她回去，周暖没法，只得说了句改天再来就灰溜溜地走了。
走到楼下，正好遇到了谢秀珍，她也从店里出来。
见到周暖，谢秀珍很高兴，“周暖你也来了？你这店生意是真的好，几乎有点钱的人都跑到你店里来买衣服，你的店现在可是海城最出名的服装店了。”
她语气夸张，周暖不由笑道，“谢姐姐，这话我可不敢接，要是接了怕是把这百货大楼卖衣服的都给得罪了。”
谢秀珍嘀咕了句，“怕她们干什么，那些欺硬怕软的，纪华雁在的时候她们连个屁都不敢放。。”
两人一道走了出去，边走边说着闲话。
在路过一个小巷时，谢秀珍忽然停了下来，“周暖，你等等啊。”
说完，她便往小巷边上一个摆着修鞋工具的破烂小摊走了过去。周暖一时好奇，也跟了上去。
只见那个修鞋小摊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身上的衣服很旧补着补丁，在这个已经能满足温饱开始追求生活质量的海城，还穿着打补丁衣服的人几乎都没有了。
老人麻木地坐着，见到有人来也不过动了动右边的眼珠，而左边的眼珠混浊，好像是坏掉了。
谢秀珍笑吟吟地叫了声，“老伯。”
老人这才看向了她们，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神色起伏。
“老伯，我是来补鞋的。”
老人沉默了一下，颤巍巍地伸出了左手抹了抹矮凳上不存在的灰尘，示意她坐。
周暖这才发现，这个老人不但右眼坏了好像连右手也没了，空荡荡的袖子飘着，让人不觉心酸。
谢秀珍没嫌脏，一屁股在那张破矮凳上坐了下来，脱下自己那双皮鞋，指着那几乎看不出的一点擦痕笑着道，“这里，麻烦你帮我弄弄。”
老人注视了一会，方才颤抖着手接了过去，把鞋子夹在腿间，倨褛着腰，认真严肃地修了起来。
谢秀珍边看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老伯，最近生意怎么样？有没有人为难你啊。”
“前段时间怎么没见你出来，是不是生病了？生病了可千万不要扛着，得去看医生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今年还是不回家吗？”
无论谢秀珍说什么，老人一直沉默着，连头都没抬，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似的。
周暖不由皱眉，“他是不是。。”
她用手指了指耳朵，怀疑这老人是不是听不到，不然怎么都不理人。
谢秀珍道，“哦，不是，老伯听得到的。”
她没细说下去，转头看到了被放到一边啃了一半的粗粮窝窝，又忍不住劝，“老伯，还是只爱吃这个呀？这个没营养的，吃点肉吧，我看你这段时间都瘦多了。”
老人充耳不闻，只认真地补着手里的鞋。
谢秀珍的鞋子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用不着多长时间就弄好了，老人把它放在了地上，示意谢秀珍穿。
周暖看了一眼，不得不佩服。这老人的确是有两下子的，这鞋子居然被他修补得完全看不出有磨损的痕迹。
谢秀珍很满意，穿上后往周暖面前一伸，“怎么样？老伯厉害吧？”
“是挺厉害的。”周暖真心实意地道。
“那以后你家里有鞋子坏了记得过来找这位老伯。”
周暖不由为然地点点头：恐怕机会不多，她家的鞋子坏了就丢了没有修这个习惯。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谢秀珍看起来也不是那般节俭的人，从她满身的金首饰就可以看得出来，居然也会跑来补鞋。
谢秀珍从兜里掏出了十块钱递了过去，“修鞋费。”
周暖原以为老人会迫不及待地接过去，毕竟对于修一双鞋子来说这钱可不少了。
没想到老人只瞥了一眼，连神色都没变，只摆了摆手又低头去摆弄他那些破旧工具。
这是摆明了不收。
谢秀珍似乎没感到意外，只笑着说了句，“那谢谢老伯啊。”
却又趁着老人不注意，动作熟练地把那十块钱压在了粗食窝窝的破碗下，然后快步拉着周暖离开。
周暖被她的动作搞得有些迷糊，匆忙中回头望了一眼。
老人弓着腰颤巍巍地摸着工具，那只空荡荡的袖子被风一吹，晃荡开来。
直到确定老人追不上来了，谢秀珍这才说起了关于老人的事。
“。。也是个可怜人，听说曾经当过兵的，在战场上拼命过的，受了很严重的伤，右边身体，包括眼睛手都是在那个时候没了的，耳朵虽然还听得见，不过却不肯再开口说话。”
周暖心一动，“谢姐姐怎么知道他会说话？”
受那么重的伤，不会说话也不奇怪。
“我有一回无意中听到他在念叨什么对不起，才知道他原来是会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