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皇宫的形势已经危急到了极点，萧长定的军队马上就要打进来了，皇帝还是悠哉悠哉的继续批阅奏章。
一层层的帘幕之外，瑞脑消金兽，檀香袅袅而起，里面还掺杂了一些冰片提神醒脑。
皇帝随意的躺在榻上，挑自己喜欢的奏章批阅着。
这宫中的地笼烧的太暖，哪怕身上只穿了一件天蚕丝的睡衣，还是会觉得浑身冒汗。
这么热的天气，居然听说城外冻死的人。
这不是皇帝说的，这是昨天早朝的时候，几个耿直的官员说的。
户部有人贪墨了赈灾的粮食。
皇帝觉得萧长定带兵杀进来也挺好的。
这些酒囊饭袋就应该杀！
把他们全都给杀了！
“长意这个人真有意思，现在已经情势这么危急了，居然还想着立世子，我记得萧鼎那个孩子不怎么聪明吧？”
现在在旁边伺候的人不是郑欣怡，而是梁贤妃。
梁贤妃特别的着急，她的侄儿现在被匈奴人抓了，匈奴人又在赤霞关吃了那么大的亏，就要杀了她的侄儿泄愤。
梁贤妃想要求求皇帝，但是这个口又不知道怎么开。
后宫不得干政。
所以现在就一直在皇帝的面前晃啊晃。
入宫当嫔妃还是有很多好处的，如果不是她做了贤妃，梁家也不会一门三进士，她的父亲甚至族谱单开了一页。
逢年过节都有很多赏赐。
就算是犯了大错，杀头也能改成流放，流放也能改成充军，充军就能改成罢官回乡。
这些都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后宫嫔妃也是皇帝的脸面。
她的侄儿梁君渡，罪不至死啊！
是那些使节欺辱良家妇女，把一个村子的所有女人都捉了去，肆意的羞辱，所以梁君渡才会杀了他们。
梁贤妃听到消息的时候，她以梁君渡为荣。
皇帝问话的时候，梁贤妃还在走神。
皇帝不得不再问了一遍。
“鼎儿这个孩子，不太聪明，你觉得可以成为宁王世子吗？”
梁贤妃有些拘谨地笑了笑。
“这是陛下和宁王的事情，臣妾自然不会多言，陛下觉得合适就合适，陛下觉得不合适就不合适。”
“长意那个孩子，和陛下一样，特别有想法。”
“他想让鼎儿做世子，肯定有他的道理。”
皇帝点了点头。
“萧长意这么做，自然是有萧长意的道理，你如果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让你的好儿子帮忙。”
这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寻常人家两口子老夫老妻在讨论自己的孩子。
但是谁踏马和他是两口子？
梁贤妃一口气堵在喉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没儿没女的，萧长意像极了皇帝，虽然萧长意叫他一声母妃，但是梁贤妃哪敢真的把萧长意当成了儿子？
试探了好几次，她完全可以确定萧长意才是最像皇帝的儿子。
萧长意才是最有可能成为将来天子的人。
特别记仇，手里的权力又特别大，只是她的利益和萧长意不冲突而已，所以大家还可以母慈子孝。
她就只有梁君渡这一个心心念念惦记了好多年的亲人。
梁贤妃从来都没有忤逆过皇帝，这一次真的是咬了咬牙，特别小心谨慎的又给皇帝倒了一杯茶。
“宁王殿下，远在千里之外，怎么能管得了臣妾的事情？”
皇帝摩挲着茶杯，但是没有喝水。
“母慈才能子孝，对吧？”
梁贤妃觉得特别绝望，心里好像有一座城，逐渐的被水淹没，里面的人一个一个全都死了。
“臣妾进宫三十年了。”
皇帝端起了茶杯。
“朕喜欢你的谨慎和周全。”
梁贤妃又说。
“臣妾记得陛下喜欢活泼可爱的妃子。”
皇帝轻抿了一口，放下了茶杯。
“人就像花木一样，开的艳的花期短，松柏不开花，但是长青。”
梁贤妃的眼中戚戚然。
“陛下就真的不害怕长定吗？长定的兵马已经快要打到皇宫了。”
皇帝又摩挲着茶杯。
“萧长定是朕亲封的太子。”
意思就是萧长定收拾起来游刃有余，根本就不需要担心。
梁贤妃越适合皇帝，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越是觉得心里凉凉的，空落落的。
“一个谋反的太子还是太子吗？”
皇帝无所谓的说。
“朕可以封他，自然也可以废了他。”
梁贤妃的眼泪快要掉下来了。
“陛下这样做，只有君臣，没有夫妻，也没有父子，难道不会觉得太过于绝情了吗？”
皇帝又把茶杯拿起来。
“你伺候朕已经有三十年了，朕给你这个以下犯上的豁免之权，但是不会有第二次。”
梁贤妃彻底的明白了，这件事情拿来求皇帝，根本就一点用都没有。
皇帝就是要彻底的斩断萧长意最后的一丝在人间的亲情和感情。
“你如果要恨的话就去恨宁王妃，宁王妃没有入宫，否则朕何必要出此下策？”
梁贤妃彻底失控了。
“那也是你的儿子啊，如果走了你的老路，一辈子活得像你一样，亲手断送所有喜欢的人，在意的人，从二十岁一直撑到死，你不觉得非常残忍吗？”
皇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一下看起来像是老了好多好多。
“贤妃啊，你其实挺懂朕的，但是又害怕朕，所以才可以在后宫之中安然无恙的活了这么多年，人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一定要失去什么，难道不是吗？”
“已经到了我们这把年纪，肯定是要给后人铺路的，你为了梁君渡我为了萧长意。”
“萧长意和梁君渡，肯定会成为千古传颂的君臣，只是我和你都看不到了。”
“其实朕早就应该死了，只是为了大夏江山，还在继续撑着，朕的儿子必须走完所有应该走完的路才能走到这个位置。”
“他应该踏着朕的尸骨，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都胜过朕。”
“想要靠封世子这样的雕虫小技，从边关回来是不可能的。”
“想要打回来也要看有没有那样的实力。”
“这一生，为了大夏的江山，为了朕的皇位，朕实在是辜负了太多的人，也不欠你一个，如果有来生的话，你若是有本事可以向朕索取。”
梁贤妃失魂落魄的从皇帝的居所回去。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
梁贤妃是萧长意名义上的母亲，如果她死了的话，萧长意就可以回来奔丧了。
这样就不需要千军万马，打回来。
就不会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