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
路听言垂在柔白被子上的指尖动了动。
事故发生到现在，路听言头一次觉得这个世界荒唐又离谱，怎么会有绣球这种“bUG”一样的东西，又不是古代了，以为他商家公主挑选驸马啊，真无语。
路听言不担心自己，只是刚醒来的时候听到一向情绪稳定的殷素哭着说带他逃走，他还是头一次看见阵脚慌乱的母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想让家里人担惊受怕的，这件事情趁早解决就好。
即使谢蔚寒在，他都毫不避讳地回答宁芜宸：“他们有本事算计我，上天就不会让他们好过。”路听言眼神森凉，深邃的眼仁如同被镀上一层冷霜。
上天，恐怕并不是所谓的天，而是路听言自己，宁芜宸还是头一次看到凶巴巴的路听言，像只凶残又不知道自己在卖萌的小老虎，龇牙的样子像只猫崽子，实在可爱。
刚放完狠话的路听言见宁芜宸目光呆滞，以为对方被他强大的气势吓到了，他微蜷的手掩唇轻咳，“你吃过晚饭没有？看你来的时候着急忙慌的，发型都被吹乱了。”
听到路听言这个时候还不忘记关心自己，宁芜宸感觉心脏像是被捧在温暖的手心里，暖洋洋的。
人，就是因为这种互相依赖，关心，体贴的行为而产生羁绊和缘分吗？
身为天师，虽然抓鬼的术法通透，但却很难领悟一些没见过的东西，最近倒是体验颇多。
今天的他，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衣服选择不夸张的小众品牌，发型也稍微做了一个正常的，他想在他坦白自己不穷之前，通过隐晦地提醒路听言他不穷，让对方觉得不那么突然，也避免路听言觉得一腔关怀喂了狗，所以他就想弄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只是没想到在路听言眼里他的头发是被风吹的……啊，他第一次自己弄个像样的发型，居然翻车了，感到失败失落的宁芜宸摇头，“我不饿，这个点了，明早再吃吧，没事。”
路听言看小可怜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有些失落，想抬手撸了一下他的脑袋，又觉得不太合适。
这不是丧尸王应该做出的动作，他王的包袱很重，丧尸王怎么不算是王呢。
而在宁芜宸的目光里，路听言的眼珠子像是被雨露冲洗过般，干净澄澈，语气傲慢中带着些不自然，“没说你的发型不好看，而且就算你剃了光头、裹上麻袋，都是全校最帅的。”
被注视着，宁芜宸抿着的唇，压了压想往上翘的唇角。
既然路听言帮了那么多他，不仅关心他，还送他手环，又很欣赏他……
这样的因果关系。
偷偷帮路听言解决一些小麻烦，应该是没关系的吧？
他将兜里焦虑等待时折成小猫的符咒放到路听言的手里，“这次的符咒和上次的护身符不同，可以驱邪。”
路听言“啊？”了一声，脸上满是问号，又想到京都天师不在少数，宁芜宸拿到这种好东西也正常，只是在他身上好像不管用吧……
看着宁芜宸一双冷淡的眉眼里透着对他的温柔和关心，又垂眸看着左手手心里可爱的黄色小玩意儿，手指收拢，让光无法透过指缝，照进去。
“谢谢你……不过你不是不信这个吗？上次我都忘了问了。”
宁芜宸想苦笑，掩饰自己成为了大忽悠的事实。
他道：“虽然崇尚科学，但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不无它的道理，上次给你的，见你放在寝室床头没带出门，想来是忘记了，今天又出了这事，我还是有些担心，又去多要了几个。”
事实上，他并不是忘记了，而是觉得自己不需要，路听言心虚地点头，愧疚得甚至不想质疑宁芜宸的话，“贵吗？你是不是花了很多钱买？”
这会儿不嚣张的路听言，语气软下来，微卷蓬松的头发懒懒地趴在脑袋上，增添了几分乖巧懂事。
“不是，几乎是免费的，那大师人很好……你不喜欢猫耳朵的款式吗？我可以给你折小兔子的。”宁芜宸的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了一些。
路听言被哄着，心情由内而外的愉悦，他翘着唇，想说以后不要麻烦了，他很强，并不需要外挂。同时又感觉到其他人视线一直在他们身上，霸道丧尸王这会儿才猛然想起，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只能把常人认为的“中二宣言”吞回肚子里去。
“……”
宁芜宸见路听言红着脸，后知后觉自己有些擅作主张，路听言的脾气不允许他像是哄小孩一样哄他。
他拿出白色单肩包里的充电器，将某人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起，插口，充电。
这是殷素都没想到的细节……
丧尸王大人作为一名曾经的王者，是令末世所有异能者闻风丧胆的存在！突然被人照顾着，一时间不太适应，手指都开始尴尬地缩着了，好在有符咒给他玩。
原来，尴尬的人，是这么的忙。
“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手机都联系不上人了……”
“嗯，你要喝水吗？”
宁芜宸没有在意同一空间内的其他人。
平时师父总是生龙活虎的，没机会，他第一次照顾病患，虽然这位病患看起来脸色红润、唇红齿白、精神倍棒，好像不需要他照顾的样子……
路听言没有忸怩作态，甚至觉得有点享受，他抬起白皙的手，指了指角落的饮水机，“在那儿，杯子是……呃，就是床头柜上有兔耳朵这的那只。”
也不知道他哥什么眼光，居然叫人送这么可爱的东西过来，是在报复他送仿真老鼠的事情？
宁芜宸起身，将包挂在椅背，拿起兔子水杯去小水吧那里清洗了番过后，才接热水。刚才对方身体的动作宛如带动一阵竹叶般，清风袭来，路听言不自觉呼吸了一口。
诚然，宁芜宸的到来让路听言成功忘记无聊和孤单，他懒得理会世家群里的人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他，嘲笑他被绣球砸中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哥哥今晚回去准备干什么大事。
而房间里的谢蔚寒依旧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仿佛当他们两人不存在。
心脏掀起一阵巨大的波澜后，海面重新恢复平静，暗潮汹涌的海水被隐藏在深处，他压下来了心头所有的疑惑，没有冲上去问那个身形高挑、长相俊逸的男生是哪里人，多大了，为什么神似年轻时的母亲的眉眼。
最后，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他的身体已经支离破碎到覆水难收的地步，无力，也无法要求别人。
他将床上的东西逐一收好，按下自动升降桌的按钮收了回去。
曾经想要的死亡，在这一世轻而易举就能实现了，可是他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看见了一些希望。他深埋进被子里，侧身缓缓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