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一声，吴屠户越过人群，摔在了扛锄汉子跟前。
摔得他“哎哟哎哟”，直叫唤。
呸，这是小道士？
没有一点出家之人的慈悲之心！
一路上又是踹，又是踢，自称小道士，却比土匪还土匪！
倒霉透顶，他怎么就招惹到了这煞星？
吴屠户“哎哟哎哟”直叫唤，倒把扛锄汉子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这是……谁呀？”
夜色昏暗，吴屠户脸在阴影里，扛锄汉子真没认出他是谁。
弯下腰，正欲仔细看看是谁，忽地四周一亮。
扛锄汉子抬起头，却见一颗白珠子正慢悠悠往天上飘……飘？扛锄汉子张大嘴，目瞪口呆地看着悬在半空不动的白珠子。
白珠子发出耀眼的白光，将王三叔家院子外的这方寸之地，照得亮如白昼。
这，这是什么玩意？
似乎是看到他的惊讶，看热闹四人组极为热心。
“快把嘴合上，瞧你那傻不愣登，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哎，也不怪他少见多怪，这可是神仙洞府才有的宝物，一般人哪那么容易得见！”
“对，你说得也有道理——喂，扛锄头的汉子，你今晚可是走了大运，才能让你看到神仙洞府里的宝物！”
“可不是，宝物！这白珠可是神仙家的东西，瞧瞧，夜里悬在半空，是不是比月光还亮？”
“它有个名字，就叫‘赛月光’！”
“对，神仙洞府里照明，就是用的这种珠子！”
四人组，你一句我一句，成功把扛锄汉子绕晕。
他把锄头放了下来，“神仙家的宝物？”抬头往院中一看，院里半空也悬着一颗白珠，跟院外的这颗一模一样。
院子里也照得亮如白昼。
他愣愣的，“不对呀，三叔家不是进狼了？”
他怎么觉得，事不对？
“进什么狼？”四人组朝他招招手，一人指挥，“哎哎哎，锄头扔一边，别扛过来，用不着你拿锄头帮忙杀狼！”
“根本没狼！”
“那是只黄狗，是你们村吴屠户家养的狗……它回来，为了咬吴屠户的妹子，为死去的李慧娘报仇！”
“快把你那锄头扔了，过来瞧热闹，我告诉你，贼好看！”
又是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扛锄汉子一愣一愣。
李慧娘……这又是谁？
瞥了一眼旁边那汉子手中举着的大刀，扛锄汉子很识趣地将锄头放到了一旁。
果然，放下锄头，刀也收了回去。
汉子从吴屠户身边绕了过去——鼻青脸肿，半边脸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吴屠户，就算亮堂了，也没被认出来。
四人组给这汉子让了个位置，五人站成一排。
汉子往院中看去。
院门大敞，看得很是清楚。
院中没有狼，只有一条黄狗，正拼命撕咬一个倒在地上，缩成一团，以手掩面的女子。
在她身后，一间屋子，屋门像是被暴力破开，半扇门板都掉了下来。
女子应该是在拼命呼救，声音却不大——就像是声音被什么东西笼住，闷闷的，传不出来。
院中人不算多。
有刚才呼唤有狼的王三叔，三婶，还有三叔家的老三。
老三一脸急色，想冲上前，却被三婶子拼命拽住胳膊，让他无法上前。
院里还有一只鹅，伸着长脖子，威风凛凛的在院中踱来踱去。
鹅？
三叔家里没养鹅啊？
汉子的目光从院中的大鹅身上挪开，再次放到了被黄狗撕咬的女子身上。
看看老三，再看看捂着脸的女子，他猛地一拍脑门，想起来了。
“三叔家的三儿媳，娶的就是本村的闺女，好像姓……吴？”
他胳膊向后，指着还倒在地上的吴屠户。
“他是吴传根？”
“对对对，”四人组之一拍拍他的肩，“你可算想起来了！他就是吴家丧了良心的吴传根！”
另一人接道，“院子里被狗咬的，就是也丧了良心的吴翠娘！”
有人问，“光认出了人，没认出来狗？”
狗？
汉子凝神望去。
一身黄毛，村里很常见的土狗。
瘦得皮包骨，一看就是喂得不好，主家不舍得喂粮食……等等，吴家以前好像养有这样一条狗，养来看家护院。
吴家将房子卖了后，那狗也不见了踪影。
村里人都以为狗死在了外头，难不成……它没死？
汉子瞪大眼，指着院中黄狗，“吴家的狗？”
“对对对，兄弟，你终于都理顺了！”
扛锄汉子：……
理顺什么了，就理顺？
他仍是满脑子浆糊，好不？
在这关头，被他委以重任，喊人来杀狼的媳妇，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过来了。
一过来就发现，情况不对。
三叔家院外亮如白昼，一群人围在院外，挤成一团……这看起来像是在瞧热闹，可不像是在杀狼！
不仅院子外亮，院子里，也亮堂得很。
狼都进院了，怎么没听见院里有人呼救？
虽奇怪，但来都来了，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过来了。
妇人一眼便看见了凑在人群里，伸头往院里看的自家男人，正要喊人，便看到自家男人像是脑后长了眼，回过头朝她嘘了一声。
“把东西放下，放下，都小点声，过来瞧热闹！”
一群人面面相觑。
不是喊他们来杀狼吗？
狼呢？
狼没有，狗有一只。
王三叔家的院子外，围得人更多了。
“哦哟，吴婆子以前养的狗，回来报仇了？”
“唉，这兄妹俩，确实不做人……吴婆子虽然是当人后娘的，但说句良心话，她这后娘当得不赖。”
“是啊，说起来，吴婆子是个好人。”
“哎，要不说，好人才被欺！辛苦养大别人家的俩孩子，养出两个白眼狼……要我说，大黄咬他俩，咬得一点都不亏！”
妇人愤愤道，还回身，朝地上的吴屠户啐了一口。
“媳妇，李慧娘是谁？”汉子突然问道。
妇人一愣。
来的人有年纪稍大的，知道得多些。
“李慧娘？吴婆子娘家好像是李……是不是她的名？”
没人作答。
妇人望着院中黄狗，怔怔出神。
吴婆子，记忆里是个憔悴干瘦的老妇，一向与人为善，从不与村里人起争执。
原来，她也有名字？
她曾是李家的姑娘，闺名叫慧娘。
可惜，岁月悠长，时光漫漫……李家的姑娘早就没了自己的名。
她成了吴家的吴婆子，白眼狼口中的老不死……老天爷啊，你到底开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