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副驾驶的车门关上后，安桐就始终望着窗外，不愿意看身边的人。
黎江市似乎没有春天，冬日一过，空气中隐约有闷热起来的预感。
车内的温度恰好合适，安桐向着车门的位置靠了靠，尽量不去动自己的脚。因为换了一个姿势，脚后跟再次传来一阵刺痛感，不管如何放松都让人无法忽视。
车内的气氛非常沉默，甚至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这种氛围一直持续到回家。
安桐不愿意说话，洪熙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反正现在她说什么，安桐也就只会重复那一句“你只是我的金主。”还不如等她能好好交谈的时候再说话。
从没想过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被放在沙发上的那一刻，安桐突然多了一种安全感，她双手支撑着沙发，不带丝毫留恋就松开了抱着自己的人。
“好了，现在你送也送了，可以走了吗？”
洪熙弯腰的动作顿住，她抬眼，“走？你让我走去哪？”
“这是我家，你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你自己有房子，这么快就忘了？”
安桐一手支撑着下巴，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我才想起来有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那套房子是你租的还是买的？”
“我——”
安桐摆了摆手，撇开脸，“算了，租的还是买的也不重要。”
反正也改变不了洪熙说谎的事实。
甚至她今天下午去洪熙的家里面，还能看到刚用过的杯子。每天两地来回跑一定很累吧？
也是难为她了。
再说，不管是租的还是买的，都是她安桐负担不起的数字。但是洪熙负担地起，不管是租的还是买的。
也不怪人家把她当成拜金女。
安桐叹了口气，俯身去查看自己的高跟鞋。
手才刚摸上鞋的一个边，突然，另一只不属于她的手伸了过来，然后一把捏住了她的脚腕。
另一只手则是打算去脱下她的高跟鞋。
“别碰我！”
安桐动了动脚，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洪熙力气太大，她挣扎了半天也挣脱不开对方的手，甚至还牵扯到了脚上的伤口。
“我说让你走，你听不懂吗？”
话刚说完，一阵剧痛从脚上传来。洪熙一条腿半跪在地上，手中还拿着一只高跟鞋。
脱掉碍事的鞋子，安桐才看清了自己的脚是什么情况。
仍旧是熟悉的位置，脚踝处显然是被高跟鞋的硬质皮革磨出了水泡。她现在的样子，显然是磨出水泡之后又破皮的状态。
脚踝处有一小块裸露出来的鲜红皮肉，和周围的肤色是那么格格不入。甚至就在洪熙刚才的拉扯之下，此刻还泛着血色。
除了脚后跟的位置，她的大拇指和小拇指的骨骼位置也被挤的通红。好像再严重一点也会变成脚踝那样的惨状。
骨骼分明的脚掌，纤细修长的脚趾，只是泛着不正常的白色。这伤口的红色就突兀得厉害。
“嘶——”安桐抽着气，忍不住一手打开了洪熙的手，“我说了自己来，好疼。”
洪熙脱鞋的时候连个预警都没有，简直就是二次伤害。
被打开的手僵在原地，最后慢慢收了回去。
伴随着一阵衣服摩挲的声音，洪熙站起了身，不知道去了哪里。
根本顾不上身边是什么情况，安桐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左脚上。
一手用力掐着脚踝的位置，直到传来的痛感把脚上的伤口的痛感彻底覆盖，她才缓缓动了动自己的高跟鞋。
尽管已经如此小心，尽管她已经努力把自己的脚后跟和高跟鞋分隔开来，但还是难免会触碰到裸露的伤口。
“喵。”
一道熟悉的猫咪叫声传来，手背上突然有一个黑色的毛绒物体划过。
她一时忘记了处理自己的高跟鞋，稍微抬了抬眼——警长正平举着尾巴，一脸关切地嗅着她右脚的脚踝的伤口。
怎么是警长。
它知道自己有个令人讨厌的主人吗？
安桐鼻子一酸，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突然怎么也压不住了。不管怎么闭眼，泪水就是不受控制地自眼角滑落。
落下的泪水就像是珍珠一般，大颗大颗的砸落在地板上，溅出一滴滴的水迹。
洪熙拿着医药箱走到客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安桐还是坐在沙发边上，另一只高跟鞋已经被她脱掉扔在一边。但她整个人完全俯趴在自己的腿上，长长的头发都垂落下来，让人什么都看不清。
洪熙站在卧室门口的位置，突然就失去了靠近安桐的勇气。
严格来说，最开始安桐发火的那段时间，她还是挺生气的。
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一个多星期没见到女朋友，见到的第一面不是抱抱亲亲，反倒是被莫名其妙骂了一通。
还说她爱当什么救世主，对其他陪玩也是这样好。
简直要气炸了。
但现在看安桐的样子，心中的火突然被其他的什么情绪覆盖，让她怎么都发不出火来。
而且安桐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她确实存了想要送案子的心思，破产在某种程度上虽然是做戏给外人看，但何尝不是一种利用。
而且，瞒着天泽是真的，没有开口表明自己是“虹虹”是真的。
那一次和母亲的交谈中，也不是没有察觉到当初的事有自己的原因。所以不愿意暴露身份，就是害怕安桐知道真相之后会分手。
想说真话的。
无数次，她都想着直接开口坦白。可是她预料不到结果，也不敢去想。
话到了嘴边，不自主地就成了谎言。
她总是喜欢叫安桐骗子，可是说到底，她自己其实也不过是想借此多留安桐一阵的骗子罢了。
现在好了，目前的情况，和她猜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可她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洪熙攥紧了手中的药箱，上前一步走到沙发旁边，然后就把手中的东西轻轻放在茶几上。
趴着的人毫无动作，就像是睡死了一样。
警长早已经走开，安桐愣愣地看着视线范围内的地板。
她听到洪熙似乎是放了一个什么东西在桌子上，但是她不打算抬头。好在对方并没有要继续站在这里的意思，脚步声越来越远。
只是她听了许久，开门的声音还是没有响起，反倒是厨房的位置传来一阵声音。
冰箱被打开又关上，摆放餐具的抽屉被拉开，里面的厨具发出碰撞的叮当声。然后是接水，开火声。
空气中飘来的气味印证了安桐的猜想。
那是一股清香的药草气息，带着很强的攻略性，很快就蔓延到了室内的每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