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道赤色流星自天空砸下，掀起滔天巨浪，附近的沙海被吹得像折皱的床单，层层叠叠。
沙浪中心，蒋镇方圆几步的地方，好似有个屏障，完全不受影响。
他的周围，一条红线来回交叉穿梭，像一个进攻欲望拉满的旋转陀螺，每一次接触，尖锐的怒雷声便响彻整个沙漠。
轰——！
又一次对峙，蒋镇盯着面前的人影。
五官已经融成黑色，瞳孔却白得发亮，四周萦绕着红色煞气，怎么看都不像人类。
这种样子，任谁见了绝对都会退避三舍，可蒋镇没有，他不仅没有丝毫厌恶，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放近了一点距离，仔细端详了一下。
随后，面无表情地发出一声轻笑。
砰——！
撕裂空间，再度将韩锐震飞。
可这次韩锐似乎有了准备，半空中调整身形，不到半秒就撞了回来，两人再度陷入短暂的胶着。
“失去理智，换取力量啊。”
蒋镇似乎有些怅然，喃喃一句后……
砰——！
震开，飞回。
“人们总觉得，理智是自己恪守人格的最后底线，也是人类冲破力量极限的最终枷锁。
对亲人尊重，对战友忠诚，对爱人忠心，对世界友善，所有的行为，都要靠理智驱动。
而一旦遇到哪怕需要押上理智也要完成的事，就说明这件事本身，已经完全超过了这个人当前所能承受的极限。
我遇到的很多人，他们都是如此。
为了所谓的报仇，为了所谓的伸张正义，或者为了给自己可笑的履历添上一笔，他们宁可选择失去理智，也要杀了我。
但是……
这真的就是人类的极限么？”
每一句话，蒋镇都会施展小范围的撕裂空间，之后将韩锐震开，但韩锐每一次回击都越发迅速，不禁让人有些怀疑，这招到底是用来杀人的还是救人的？
“曾经的那场末日，之所以震天动地，险些令整个人类世界灭绝，正是因为无数人丧失了理智，换取到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从而酿成灾难。
就因为脑海里有疯狂的呓语，有教唆般的语调，于是他们就可以彻底抛弃自我，事后，又名正言顺地将一切责任都抛出去？
可笑！
我从那场末日发生之初，也跟所有人一样，被疯言疯语所折磨，并且从未停歇过哪怕一秒，就连此时此刻，我的大脑里仍有千千万万的声音在飘荡！
疯狂的、低沉的、狰狞的、诅咒的、狂妄的……
无数声音，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我的精神！
但是，韩锐，你见过，真正疯癫的我么？”
话音刚落，韩锐似乎受到了什么触动，身体抖了一下，力量忽然间削弱半分。
恰在此时，蒋镇未卜先知般骤然撤去力道，粗壮的手臂向前探去，一把掐住韩锐喉咙。
当手掌触碰到包裹韩锐的血气的瞬间，皮肤就像炙烤一般迅速焦化，血肉在滋滋声中烤熟，剧烈的白烟带着刺鼻的焦糊味闯入鼻腔。
这一举动相当冒险，韩锐的力量随时会将他粉身碎骨，力量的忽然截断也会给身体带来极大反噬，就连维持现在这个动作，也要承受莫大的痛苦。
可蒋镇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身体也没有半点犹豫，唯有嘴角流下一丝鲜血。
轰——！
他狠狠向下一砸！
巨大的轰鸣声掀起漫天沙尘，沙粒如雨坠下，落在狂涌的血气上，转眼被烧成灰烬。
唯有脖子上的那只手，岿然不动。
蒋镇居然压制住了韩锐！
他继续，一边撕裂空间，一边面不改色说道：
“当我在那场末日中获得力量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人类注定遭遇的未来。
当某一时刻来临之际，无数弱小者的精神开始崩溃，继而自相残杀，最后，无人幸存。
这是形容第一次末日？不，我看到的画面，威力比第一次末日要大的多。
第一次末日，至少还有些清醒者能进行反抗，可我看到的画面中，所有人，无一幸免。
我并不能想预言能力者那样，见到未来发生的一切，我只能看到那些恐怖的、断断续续的画面。
从那些画面，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死亡、绝望、终结，这就是人类的命运。
但是……
我不信这个命，我想打破这个命。
想要打破命运，唯有打破自己。
而想要打破自己，我们，必须清醒。
哪怕面临前所未有的灾难，哪怕面对死到临头的绝望，我们也必须清醒。
只有清醒的疯，理智的疯，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才能突破灭绝的未来。
那些因亲人死亡就彻底疯狂，遇到困难就轻易崩溃，然后出卖自己的理智换取力量的弱者们，到最后，只会成为人类灭亡的引线！”
砰——！
韩锐的身躯陷得更深了。
“你应该听过「电车难题」这个故事吧，手中的摇杆，决定两条轨道上人们的生死。
但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无论你选择哪条轨道，尽头都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
轨道上，也都是一群伪装成人类的魔鬼，无论你选择碾压哪一边，另一侧的魔鬼都会挣脱枷锁，狰狞着向你扑来。
电车上，还有一群分不清人和魔鬼的家伙，他们在争吵，在辩论，在逃避，试图隐藏自己卑劣又脆弱的心，将所有罪过推给离摇杆最近的人。
到时，你会选择怎么做？”
韩锐双手似乎松了劲儿，掌心的小刀翻滚数圈，倒插在沙海中，纯白的瞳孔隐约间竟冒出一点点黑色轮廓，他沙哑地吐出一个字：“你……”
砰——！！！
蒋镇的力量还在增强。
手臂焦黑，口中溢血。
他仍然面无表情。
“所以，我选择杀死车上的无知者，碾死最多的恶魔，做好准备，去看看那悬崖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电车上，还剩下些许尚有潜力的人，他们与我一样，饱受精神折磨，却依然留存一丝自我。
于是，我为他们建造练兵场，为他们指派大小战事，为的就是有一天，当他们面对更加恐怖的末日时，不会成为悲哀的窜逃者，而是一名直面绝境的荣耀战士。
但这远远不够。
想要突破命运，必须要借助圣物的力量。
作为曾经平复末日的存在，只有依靠它们，才能获得与命运扳手腕的资格。
这就是，我对这道「电车难题」的最终解法。
而至于你，韩锐。
归于麾下，迎接命运，或者，成为被碾死的一员。
如果这是属于你的「电车难题」，你会选择什么解法呢？”
“我……”
沙哑的喉咙溢出鲜血，韩锐拼尽全力，才勉强吐出一个字。
可没等他继续。
砰——！
蒋镇手掌用力一捏。
噗——！！！
飙升的鲜血溅射至数十米的高空，头颅混合着泥沙，在夜空下无声翻滚，无力的身躯陷进沙堆之中，被一点一点吞噬。
韩锐，身首分离。
“可惜，你的答案，我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