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刮过野狼谷，卷起地上的枯叶，呜呜咽咽的，像鬼哭。
陆阳靠在潮湿的岩壁上，左肩的伤口又开始渗血，疼得他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撕下一块布条，咬着牙重新勒紧，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娘的，这鬼天气，伤口都好不利索。”他低声骂了一句，吐掉嘴里的草根。
老黑蹲在火堆旁，用树枝拨弄着火苗，火光映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沟壑纵横。“陆阳，你这伤，得好好养养。硬撑着不是个事儿。”
“养？”陆阳冷笑一声，“小鬼子能给咱们养伤的工夫？”
猴子从外面钻了进来，脸上带着焦急。“陆哥，老黑哥，有情况！鬼子的斥候摸过来了，离这儿不到五里地！”
老黑猛地站起身，抄起旁边的步枪。“多少人？”
“看不太清，大概七八个，鬼鬼祟祟的。”猴子喘着气说道。
陆阳眼神一凛。“七八个？不是大部队，是来探路的。看来，小鬼子吃了亏，学聪明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右臂，“不能让他们摸清咱们的底细。”
老黑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截住他们。”陆阳的语气斩钉截铁，“抓个活的，问问小鬼子下一步想干啥。”他想起了佐藤公文包里的东西，那本旧密码本和空白命令纸或许能派上用场。
“抓活的？”老黑皱眉，“这可不好办，鬼子斥候都精得很，宁死不降的多。”
“那就打残了再抓。”陆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猴子，你带路，我们去会会他们。”
青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卷干净的绷带。“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去。”她的声音很轻，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青蓝，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陆阳看着她，语气缓和了些，“放心，我心里有数。”
青蓝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绷带塞进陆阳怀里。
山路崎岖，月光被浓密的树叶切割成碎片，洒在地上，斑斑驳驳。陆阳带着老黑、猴子和另外两名队员，借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左肩的伤口隐隐作痛，但他毫不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
猴子突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就在前面那个山坳里，他们生了火。”
陆阳打了个手势，几人立刻散开，呈扇形包抄过去。他从怀里掏出那把缴获的南部手枪，悄悄上了膛。
山坳里，篝火噼啪作响，七个日军士兵围坐在一起，低声交谈着，显得有些放松。他们的步枪就靠在身边的树干上。
陆阳深吸一口气，对着老黑比了个手势。
几乎同时，五个人从不同的方向冲了出去。
“谁？！”日军士兵反应很快，立刻抓起步枪。
但已经晚了。
陆阳的枪率先响起，子弹精准地打中了一个日军士兵的手腕，步枪脱手落地。老黑的土枪也跟着开火，另一个士兵胸口中弹，倒在火堆旁。
猴子动作最快，他像狸猫一样扑向离他最近的士兵，手中的匕首寒光一闪，割断了对方的喉咙。
剩下的四个日军士兵惊慌失措，一边胡乱开枪，一边试图后退。
陆阳一个翻滚，躲过几颗子弹，手中的南部手枪连连点射。
“砰！砰！”又有两个士兵倒下。
最后一个士兵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想跑？”陆阳冷哼一声，一个箭步追上去，一脚踹在他的腿弯处，那士兵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陆阳上前，用枪口顶住他的脑袋。“说，你们来干什么？”
那士兵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地用日语说道：“我们……我们是来侦察……侦察地形的……”
“侦察地形？”陆阳冷笑，“我看是来找死的吧！你们的指挥官是谁？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我……我不知道……”士兵惊恐地摇头。
“看来，还得用点手段。”陆阳说着，从腰间拔出短刀，在那士兵眼前晃了晃。
“我说！我说！”士兵彻底崩溃了，“我们的指挥官是……是刚调来的山下大佐……他……他命令我们……查清野狼谷的情况……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发动总攻……”
“山下大佐？总攻？”陆阳心中一动，看来日军的报复行动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被俘的士兵，脑中一个大胆的计划迅速成型。
“老黑，”陆阳转头说道，“把这家伙绑起来，带回去。猴子，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动作快！”
老黑和猴子虽然不明白陆阳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照办。
几分钟后，陆阳换上了一套日军曹长的军服，脸上抹了些锅底灰，又故意弄乱了头发。
“老大，你这是……”老黑看着陆阳的装扮，一脸的疑惑。
陆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要给山下大佐，送一份‘假情报’。”
山风刮得更紧了，像后娘抽的耳刮子，又冷又疼。陆阳裹紧了那身不合身的日军曹长军服，布料粗糙，磨得皮肤生疼，还带着一股子死人味儿和淡淡的血腥气。他佝偻着腰，尽量模仿着记忆中那个倒霉蛋曹长的走路姿势——有点外八字，肩膀一耸一耸的，看着就欠揍。
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黏糊糊地粘在衣服上，每走一步都扯得钻心疼。他咬着牙，把那点疼硬生生咽了回去。这点疼算个屁，跟老王比起来，跟那些死在鬼子枪下的弟兄们比起来，这算个屁！
远处，日军营地的灯火像鬼火一样，在黑黢黢的山坳里闪烁。空气里飘来一股子饭菜味儿，混着马粪和消毒水的味道，难闻得很。
“妈的，小鬼子倒是会找地方。”陆阳低声骂了一句，加快了脚步。他得赶在天亮之前，把那份“假情报”送到山下大佐手里。
越靠近营地，巡逻的哨兵越多。他们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探照灯的光柱不时扫过，像阎王爷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毛。
陆阳心里头跟揣了只兔子似的，怦怦乱跳。他知道，这一步要是走错了，那可就真是万劫不复了。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换上了一副又怂又急的表情，朝着营地门口的哨卡摸了过去。
“口令！”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顶了过来，伴随着一声生硬的日语喝问。
陆阳心里一紧，赶紧用带着哭腔的日语回答：“天……天照大神……我们……我们小队遇袭了……就……就我一个人跑回来了……”他故意说得结结巴巴，还带着点地方口音，这是他从那个俘虏嘴里套出来的。
那哨兵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他举着枪，上下打量着陆阳，眼神里充满了怀疑。“遇袭？哪里遇袭了？哪个小队的？”
“就……就在前面那个山坳……我们是……是侦察小队的……”陆阳指了指身后的方向，脸上挤出惊恐的表情，“好多……好多支那人……他们……他们有埋伏……”
哨兵似乎信了几分，但还是不敢大意。“你等着，我去报告小队长！”
陆阳心里暗骂，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不耐烦，只能点头哈腰地应着：“是……是……麻烦您了……”
哨兵转身跑进了旁边的帐篷。陆阳站在原地，手心里全是汗。他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不一会儿，一个戴着眼镜，看着挺斯文的日军小队长跟着哨兵走了出来。他走到陆阳面前，仔细地打量着他，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你说你是侦察小队的？哪个小队？队长是谁？”小队长一连串地发问，语气冰冷。
陆阳心里咯噔一下，他根本不知道什么侦察小队，更不知道队长是谁。他脑子飞快地转着，突然想起之前俘虏好像提过一个名字。
“报……报告长官……我们是……是田中少尉的小队……”陆阳硬着头皮说道。
“田中少尉？”小队长皱了皱眉，“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他是新调来的……”陆阳赶紧补充道。
小队长狐疑地看着陆阳，似乎还是不相信。他伸出手：“你的证件呢？”
陆阳心里暗骂，妈的，忘了这茬！他身上只有一套衣服，哪来的证件？他眼珠子一转，立刻捂着肚子弯下腰，痛苦地呻吟起来：“哎呦……哎呦……我的肚子……好疼……刚才……刚才被支那人的石头砸中了……”
小队长看着陆阳痛苦的样子，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传令兵骑着马飞奔而来。
“报告！紧急军情！山下大佐命令，所有部队立刻集结，准备发动总攻！”传令兵翻身下马，大声喊道。
小队长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他不再理会陆阳，转身对哨兵说道：“赶紧放行！别耽误了军情！”
“是！”哨兵应了一声，挥手示意陆阳进去。
陆阳心中暗喜，真是天助我也！他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对着小队长点头哈腰地道了声谢，然后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日军营地。
营地里一片忙碌景象，士兵们来回穿梭，搬运着武器弹药，脸上都带着紧张和兴奋的表情。看来，山下大佐是真的要发动总攻了。
陆阳不敢停留，他低着头，尽量避开人群，朝着记忆中山下大佐的指挥帐篷摸去。
他必须尽快将那份“假情报”送到山下大佐手里，搅乱他们的部署，为老黑他们争取时间。
他知道，这又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就能暂时缓解鹰嘴崖的危机；赌输了，他这条命，就得撂在这儿了。
日军营地像个炸开的马蜂窝，士兵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探照灯的光柱在黑黢黢的山坳里胡乱扫射，把树影照得张牙舞爪，跟鬼影似的。
陆阳佝偻着腰，脸上抹着黑灰和一点干涸的血迹，那身不合身的曹长军服皱巴巴的，散发着一股子汗臭和淡淡的硝烟味。他低着头，尽量让自己混在那些忙着搬运弹药箱的士兵里，不引人注意。
左肩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像是有根针在里面搅和，但他脸上没露半分。这点疼，跟死去的弟兄比起来，算个屁。
他得尽快找到山下大佐的指挥帐篷，把那份“加了料”的地图塞过去。时间不多了，总攻随时可能开始，老黑他们在野狼谷能不能顶住，就看他这步棋走得怎么样了。
营地中央，那顶最大的帐篷门口，站着两个荷枪实弹的卫兵，眼神跟鹰似的，扫视着来往的人群。帐篷顶上竖着一根高高的天线，滋滋啦啦地响着，应该是山下老鬼子的狗窝没错了。
陆阳心里盘算着，不能硬闯，得找个由头。
他故意放慢脚步，走到一个正在清点武器的军曹旁边，压低声音，用带着焦急和惶恐的语气说道：“军曹阁下，我有紧急军情要向大佐阁下汇报！是关于支那军动向的！”
那军曹皱着眉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紧急军情？你是哪个部分的？”
“侦察小队！田中少尉的小队！”陆阳赶紧回答，把之前糊弄哨兵的那套又搬了出来，“我们……我们在前面山坳遭遇了伏击……就……就我一个人跑回来了……”他边说边喘着粗气，脸上挤出惊恐的表情，还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血迹（那是他自己的血）。
军曹的脸色变了变。侦察小队遇袭，这可不是小事。“你等着！”他丢下一句话，转身快步走向指挥帐篷。
陆阳心里暗骂，妈的，又得等。他站在原地，手心里全是汗，眼睛却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看到不远处，几个士兵正在架设一挺重机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营地入口的方向。看来，山下这老鬼子，防范得还挺严。
不一会儿，那军曹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戴着眼镜的参谋军官。
“你就是那个幸存的侦察兵？”参谋走到陆阳面前，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审视。
“嗨！”陆阳赶紧立正敬礼，“报告长官！我是……”
“行了，”参谋打断了他，“跟我来，大佐阁下要亲自问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