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9月8日 星期三 多云
今日白露
大清早，归棹就喊燕草起床，早早到月英那边去。燕草懒洋洋地起来，也不想去河坝练拳了。洗漱完毕，便骑车来到月英这边。
万清正在做饭，见燕草来到，忙说：“快洗洗手吃饭。”
“我六嫂还没过来？我去迎迎她。”燕草说。
燕草刚出院门，就见筠篁抱着长城拐进胡同。燕草急走几步，接过长城，和筠篁一起回家。
月英也洗漱完毕，见燕草、筠篁进来，忙接过长城，让两人拾掇吃饭。
吃完饭，燕草便把昨天的事，讲给月英。
“咋，老七又要玩潇洒？这可不行。”筠篁说。
“大娘，你能明白乌蒙的想法吗？反正我是不明白。人家要一毛，你给人家两毛，哪有这样做生意的？”燕草说。
“你大姑同意？”月英问。
“我大姑说，虽然没有听明白，但觉得乌蒙讲的有道理。”燕草说。
“去把乌蒙喊来，我亲自问问他。他到底是咋想的？”月英说。
“过会吧。这个点，在万娜家学燕青锤呢！听万娜说，乌蒙已经学招式了。”燕草笑着说。
“师父领进门，巧妙在个人。老七不是学武的材料，心太浮躁！不会走呢，他就想跑。”月英笑着说。
“可乌蒙聪明，学东西很快。性格又豪爽，我和他去了几趟县城，朋友们都喜欢他。”燕草说。
“那他的缺点呢？”月英问。
“好哭，没有男人样。”燕草说。
月英笑了起来，说：“这不能算缺点。”
“犯倔，十头牛拉不回来。”燕草说。
“虽然算缺点，但不重要。”月英摇头说。
“贪玩，好玩潇洒，不计后果。”燕草说。
“你瞧瞧，你俩一块长大，都说你们青梅竹马。可问对方缺点的时候，却回答不上来了。我敢断定，问乌蒙，他准和你说的一样。”月英说。
“大娘，那乌蒙的缺点是啥？”燕草问。
“同情弱者。这是你们两个人的缺点，看不得别人受苦受罪。天下受苦受罪的人多了，你们管的过来吗？但你有了这个缺点，别人就会拿来做文章，让你们一步一步走进她的圈套之中。”月英说。
“毛主席还说，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呢。”燕草说。
“毛主席这句话，是说给全体共产党员的。作为个人，量力而行，才是原则。你是唯一能降服住老七的人！所以我把老七交给你，让你管着他。咋管？你要自己琢磨，教的曲唱不的。”月英说。
“大娘，我向你保证：今辈子一定管好他！”燕草说。
月英微笑着点点头。
清晨，乌蒙、云英还在吃饭，万娜就穿戴一新过来了。万娜来到乌蒙的屋里，看起书来，等着乌蒙。
“今天去哪里？”万三问乌蒙。
“刚认识了谷城的一个朋友，今天去看看他。”乌蒙说。
万三点点头，说：“谷城路远，今天回不来，最好明天回来。”
“我们开拖拉机去呢，晚上可以走路的。”乌蒙说。
“你三爷说的对。不是怕夜黑，是怕你们酒喝得多。在谷城找家旅馆住一晚上，明天不紧不慢地回来就行。”云英说。
乌蒙应诺。
乌蒙拿了五百元钱，装在信封里，放到军挎包里，斜背在肩上。拉着万娜，来到燕草家。
燕草家的门上，已经挂了锁。
“这么早就下地了？走吧，咱俩去吧！正好再让她冷静一天。”乌蒙说。
万娜笑笑，坐到乌蒙的旁边，向谷城而去。
燕草估摸乌蒙练完拳了，便骑车来到云英这边。云英见燕草来了，惊诧地看着她。
“乌蒙呢？”燕草问。
“你们不是一块去谷城了？你咋没去？”云英问。
“去谷城？去谷城做啥？”燕草疑惑地问。
“乌蒙想出了建收购站的主意。要带着你和万娜，到谷城他朋友那里，商量办法。”云英说。
“公路局的鲁炅啊？他俩去了？”燕草恼怒地说。
“今早上你在哪里呀？”云英问。
“在我大娘那边。”燕草说。
“阴差阳错，阴差阳错啊！”云英叹道。
“大姑，你们合同签了？”燕草问。
“签了，钱也付了。”云英说。
“他真倔啊，你也不拦着点。”
说着，燕草含着眼泪，骑车来到月英这边。
万清正在泡茶。燕草进来，抱着月英哭了起来。
“这是咋了？老七打你了？他也打不过你啊！”月英问。
“乌蒙和万娜去谷城了。”燕草说。
“咋不叫上你？”月英问。
“他一定生我气了。”
燕草说着，哭了起来。
“不能哭！这么大的闺女了，哭让人家笑话。”月英说。
“他要是和万娜好了，我咋办？”燕草说。
“你和他好了十几年，万娜一次就把他勾引跑了。这样的男人，你要吗？”月英说。
燕草停住哭泣，抬头看着月英。
“找男人，就找那种刀架在脖子上不变心的人。见一个爱一个，你是找男人啊，还是找气生啊？这样的男人他自己不跑，你也要把他打出去。”月英说。
“乌蒙不会背叛我的。我们两个是盟了誓的，谁也不当叛徒！”燕草站起来说。
“万娜会勾引乌蒙吗？”月英问。
“万娜从小和我要好，不会和我抢男人的。”燕草说。
“事情都想明白了，哭啥？”月英问。
“可看到别的闺女在他身边，我还是不舒服，就想哭。”燕草说。
“傻闺女，我们还能活几年？你们人生的道路，才刚刚开始啊！以后遇到的事，遇到的沟沟坎坎多了去了。难道还靠我们吗？不能，只能靠你们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月英说。
“大娘，我求求你，就让我们结婚吧！结了婚，我的心就安定下来了。”燕草拉起月英的手，摇晃着说。
“结了婚，你就不让万娜陪老七出门了？结了婚，你就不让老七和别的闺女说话了？看看你六嫂，能整天跟在你六哥身边吗？像你大爷这样的，整天围着我转的男人，你要吗？”月英说。
“可我看着你们挺幸福的，我也希望我和乌蒙，能像你们一样，白头偕老。”燕草说。
“那你知道我受了多少难为吗？先说小事：邻里之间，借个盆，借个瓢，都得我去。再说大事：红卫兵批斗我，他不敢吭声。红卫兵打我，他不敢护我。他都不如你和老七，保护的我多。你喜欢这样的男人吗？”月英说着，眼泪流下来。
燕草忙掏出手绢，给月英擦眼泪。
“人啊，选择走啥路很重要。就拿万三来说，武功好，枪法好，外号鬼难追。我几次劝他加入一支队，他就是不去，硬是参加了五旅。结果混成现在这样。如果当年他听了我的话，加入一支队呢？死了也是烈士啊！清明节，学生还去送个花圈呢。”月英看着燕草说。
“大娘，我明白了。我先做好我自己，然后再管好乌蒙。不管他娶不娶我，我都是你的女儿。我要做你这样的人！”燕草说。
“我还是愿意你做我的儿媳妇。上坟的时候，多陪我说说话。”月英说。
“我一定做的比六嫂还优秀。”燕草笑着说。
“老七啊，聪明。就因为他聪明，从小和我耍心眼。每次被我识破，就是一顿打。打皮了，骂滑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脑子里想啥。你最了解他，也最能猜透他心里想啥。猜透，但不要说破。假装顺着他的想法办，但要慢慢地把他顺到你的想法上来。这就有个度的技巧。就像烙饼一样；火候小了，不熟，粘牙。火候大了，糊了，发苦。”月英说。
“大娘，这个办法你要教会我！”燕草高兴地说。
“第一步，压住火，不着急，不生气，让他把话讲完。第二步，琢磨他，他到底想干啥？这件事对不对啊？不对在哪里啊？第三步，抓住关键点，抛出一个让他无法反驳的理由，占领制高点。比如说你敢反对毛主席吗？再比如太阳从东边升、西边落，他敢说不是？第四步，慢慢捋着走。他认可了你的理由，也就没有了气势。这时候，千万不要批驳他的观点错，而是解释你的观点对，让他自己回到你的道上来。”月英说。
“大娘，今后我一定这样做。”燕草高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