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不妙的，因为一旦无法保持清醒，他的眼睛的作用就会被大大削弱。
这点体现在，他们到这里已经三天了，他却一块石头都没看出来。
甚至越宿拿来问他有没有问题的石头，他也没有看出任何异常，这一度让他觉得自己眼睛瞎了。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突然接到电话。
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在这里，几乎是没法打通电话的。
这个认知让他毛骨悚然，既然在这里，几乎没法打通电话，那么上次他为什么和老四的通话那么清晰，没有断断续续、也没有刺耳的电流噪音？
如果老四的话是真的，他没有进山，那就说明老四在山外。
除了老四的那通电话，晏言前前后后给山外打了百八十次电话，没有一次像给老四打电话那样清晰，能打通的电话极少。
即使打通了也几乎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入耳的只有“沙沙沙”的电流噪声，没有哪次接通时间很长，长到可以轻松地聊一局。
来电显示的是一团乱码，难以辨别是谁给他打来的电话，这团乱码让他手指颤颤，盯着看了一会儿，果断挂掉。
不管是谁，只要不接就行了。
晏言闭了闭眼，总觉得心神不宁，这一通电话扰乱了他的心思，让他本就不能集中的精神变得更加混沌。
在某刻，他突然有些分不清这里是哪里，他甚至开始产生一种感觉——
他认为自己似乎不是从山外进来的，而是自始至终，他一直就是山内居民，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巫山，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越宿和成舒相，这两个人说不定都是他的臆想。
世界上哪有那么完美的人呢？
晏言有些恍惚，他拿着手机，站在窗边，不知道要做什么。
电话又一次打了进来，他举起来看了看，发现来电显示的还是一团乱码。
他下意识地接通了。
“喂？”晏言有些疑惑，他不知道谁会在现在给他打电话。
“晏辰。”
电话那头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响起，伴着电流制造的微小的噪音，显得诡异而恶毒。
“谁？”晏言有些疑惑，他记得自己是叫晏言的，晏辰是他在巫山里的名字。
不对，他本来就是巫山里的人，也就不存在巫山里还是巫山外，他的名字，是叫晏辰的。
晏言……晏言是谁？晏言或许是他闲得无聊的时候给自己起的另一个名字，但他是叫晏辰的。
没错，他的名字就是晏辰。
“晏辰。”那边那个声音又一次喊了他的名字。
“你总叫我干什么？”晏言问道，“你是谁？”
“晏辰。”那人并不回答，只是重复地叫着这个名字。
“你是谁？”晏言抓紧了手机，他不清楚这人是谁，但是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就像是相处多年的老朋友。
“晏辰。”那个声音继续道，好像是个复读机。
但晏言可以很轻易地判断出对面这人并非复读机，因为这个人每次叫他名字时，语气、停顿等细节都不一样，仿佛是一个被复读机控制了身体的人。
人类的四大本质：鸽，柠檬，王境泽，复读机。
“晏辰。”那人又喊了一遍。
“你爸在这呢。”晏言被喊得烦了，直接应了一声。
“咯咯咯咯咯咯……”孩子天真稚嫩的笑声响起，带着不谙世事的残忍和恶毒。
这笑声似乎带着不祥的预兆，听得晏言头皮发麻。
笑声停下了，晏言松了一口气，却又听见从房间某个角落传来的哭声，又尖又细，就像刚出生的小猫，就像被掐住了脖子。
那哭声拖音极长，显得凄厉又可怖，那拖音拖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断了气。
晏言听着听着，脊背发凉，鸡皮疙瘩都要炸起来了，突然又觉得不对。
哪里不对？哪里有问题？
晏言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双手抱臂，成自然防卫姿态，突然发现了哪里不对。
这哭声的声源，似乎就在这个房间内！
这个认知几乎打碎了他强撑起来的勇气。
到底是哪里传出来的哭声？！
他僵在了原地，不敢动弹，耳边是那尖尖细细、好像要哭得断气的稚嫩哭音，像是卡带了的收音机，断断续续又抽抽噎噎，听得人心烦。
他深吸一口气，试探着往前迈进一步。
是真的，他离声源近了一步，这细微的差别此时在他耳朵里被无限放大，仿佛他能听声辨位，能凭借这声音的大小来找出哭泣的孩子。
“晏辰。”那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喊完了晏言的“名字”。
他继续开口，不再叫魂似的喊名字，而是语调诡异地唱起了一首儿歌。
“小豆芽，弯弯勾，我到姥家过一周，姥姥见了心欢喜，妗子见了翻眼瞅，妗子妗子你别瞅，豌豆开花我就走。”
唱完之后，哭声戛然而止。
晏言猛然停下脚步。
他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着手机光可鉴人的钢化膜面，盯着里面那个自己，突然感到有些陌生。
他喃喃自语，突然喊了一声，“耳东陈！”
周围猛然安静下来，仿佛陷入了另一个世界。
耳东陈。
这是他第一次进山时偶然记住的名字。
他并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何意义，大脑却自觉地帮他记下了。
怎么都忘却不了，似乎在他记忆深处的某个位置，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他不知怎么的，一看到镜面，就下意识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耳畔的所有声音在他喊出那个名字时突然停止，连那手机里低哑的诡异声音也不再发声，周围静谧得好像是一个假的世界。
像极了他曾经去游泳馆的经历，耳边什么都听不见，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道黑色的光从手机钢化膜里穿出，稳稳落在地上，慢慢凝结成一个人形，最后，才露出他的容貌。
像极了越宿！
晏言有些不可置信，潜意识里又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真实的，是你所熟悉的。
那人用那副面孔冲他笑了笑，问他，“你怎么没忘了我？”
晏言看着那副样子，一阵恍惚，总觉得记忆深处，似乎也有个人对他这样说过。
他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朋友，亦或是熟人，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副场景熟悉极了。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晏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