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早早打开灯，很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
然后等着这种寒冷从她身上慢慢褪下去，幸好这次的速度非常快，或许不过几分钟，就已经完完全全消散干净。
她想当初溺水死亡的时候或许也是这么快速的，寒冷的海水渡进她的鼻腔之中，再一点点地卷进她的肺里面，让她无法呼吸，也没有任何力气挣扎，很容易就被死神的镰刀轻易收割带走。
一个人从生到死的过程，本来就不需要多少时间。
人竟然有一天会很平静很无聊地复盘自己的死亡过程，真是不可思议，真是令人可悲。
在床上这样坐了很久，陆早早漫无边际地发呆，漫无目的地遐想。
不过那个时候的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陆早早有些累了，于是再度把自己的眼罩从额前撤下来，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面，枕在枕头上面，在极度的疲倦不堪中睡了过去。
李阿姨清早的时候推开门进来送早饭，即使动作非常轻陆早早还是察觉到了，但并没有醒过来，因为感觉眼皮上似乎缀着一层铁，压着她，让她根本无法睁开眼睛。
再次清醒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十一点半，陆早早睁开眼睛，把窗帘拉开，长时间陷入黑暗，此刻过于刺眼的正午阳光一下子把她的眼睛刺痛，陆早早缓了缓，才重新适应这片阳光。
下楼吃饭的时候等等一直绕着她的脚边蹭来蹭去，陆早早把等等从她脚边抱起来，等等立刻伸出舌头舔了几下她的手心，湿漉漉又热乎乎的，像是一种柔软的亲吻。
下午，陆早早在房间里面陪等等玩，突然，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陆早早摸了摸等等的脑袋，然后才站起来开门。
拉开门，是李阿姨一张有些局促和困惑的脸。
“李阿姨？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孟管家过来了，叫你去那边一趟，也不知道到底要干什么。我问了他，他说他也不知道，也不知道说真的 还是假的。”李阿姨像是如临大敌似地回答她，“早早，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我就说你还在睡觉。”
陆早早笑了笑，“那他要是说，等我睡醒了再让我过去呢。”
李阿姨绞了绞手指，最后很坚决地说：“那咱也不去，我把门锁起来，他还能强行进入然后把你绑去啊。”
“没事的。” 陆早早对这点并不是很介意，“应该是说点什么事情吧，我去一趟就回来，阿姨，不用担心。”
说着走进房间把等等抱给李阿姨，然后跟着她一起下了楼。
总是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神色肃穆、不苟言笑的管家脊背挺直地站在客厅中央等待，看见陆早早的脸又猛然恍惚了一下，其实不过才短短一个多月没有见，就能感觉到陆早早身上又发生了一些微妙的改变。
但是具体在哪里，却又不能确切地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陆早早脚步迅速地走到他身边，然后说了声，“走吧。”
并没有想象中的抗拒，也没有让照顾她的阿姨搬出一些拖延敷衍的理由来婉拒，管家还以为陆早早这次会像之前那样态度平和却也坚决地拒绝掉，原来不会。
一路上，陆早早都很安静地跟在管家旁边，没有询问理由，也不好奇原因，只是照做其事。
管家已经能够很明显地区分这个稚嫩孩子跟小时候的不同，这种毫不犹豫的答应并不像小时候那样，那时候如果是沈星遥和陆傲天的嘱咐，陆早早心里面总会生出一种隐秘的喜悦和期待。
也并非是出于听话懂事，对关于陆家的一切都言听计从。
非要说的话，可能出于一种漠然和无谓。
因为太过无所谓，所以像提线木偶一样地行动着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没走多久，陆早早到达陆家别墅门前，管家为她亲自推开门，指引着她去客厅坐下，陆早早礼节性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她不觉得拘谨，也不觉得尴尬，更不觉得温暖而久违。
她只是像一个被邀请而来的客人那样，拢住双腿，挺直脊背，把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微微垂着眉眼等待着听从这栋房子的主人发话而已。
没过一分钟，陆傲天和沈星遥便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然后是沈怀瑾和沈熹言，最后是从外面匆忙赶回来的陆识卿，就只差陆清婉了。
被佣人上楼邀请了三次，直到说了一句“全家人都已经坐在客厅，请小姐您也赶紧下去吧”，陆清婉才从房间里面将信将疑地走出来，然后顺着楼梯不急不缓地下楼。
全家人？陆清婉不屑地冷哼一声，这全家人里面到底包不包含陆早早呢。
要是不包含的话，还不如没有，直接他妈的全部消失在她的世界里面就好了，她的郁火淤积好几天，现在压根就没有任何心情见到这几个人，更遑论听他们杂七杂八地说话。
直到快走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她越过楼梯拐角看见坐在客厅里面陆早早的身影，分外恍惚和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加快了脚步，下最后几阶阶梯的时候她恨不得直接用跑的。
看见陆早早不甚清晰的侧脸和背影时，她就想迫不及待且毫无顾忌地叫一声“姐姐”。
可惜现在客厅围坐这么多人，她嫌弃得紧。
其实这也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现在的陆早早大概率已经不想听见这个称呼了，特别是从她嘴巴里面说出来。
而且陆清婉也很害怕她要是这么叫了，陆早早又给出跟上次一模一样的反应。
平淡、漠视、毫无感情，那她大概率真的要疯了。
想到这几点，陆清婉分外烦躁地皱了一下眉，然后从胸腔里面憋出一口气，最后脸色很臭地走到客厅沙发那里，闷闷不乐地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