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是最快的，可偏偏...我探上自己的脉搏，唇角溢出苦笑。
这人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天道的压迫，若非我灵魂中残存的灵力支撑，只怕这具身体已经翻来覆去又不知死多少次了。
哪里还能骑马赶路？
如此，只能去租辆马车了。
重新换了一身干爽的粗布棉衣，厚重的衣服包裹着瘦高的身体，从模糊的铜镜中看去，怪异难看。
但也没办法，现在一场风寒就能要了我的命。
缓步走在宜州城大街上，看着街道之上与之前瘟疫时截然不同的热闹之景，我心中却满是酸涩。
阿洲你看，亲人去世的痛苦大家明明都能忘记，开始新的生活，为什么就你不行？
自诩聪明，却分明是个傻子。
我在路边随意买了个烧饼果腹，又顺便向卖烧饼的小贩打听了车马行的位置后，将铜板递给他。
怀中揣的区区几两碎银，是原本的陆午所有的家当，也不知道够不够租马车。
实在不行，只能考虑驴车了。
突然，铜板从小贩手中掉落，砸在地面上，溅起细微灰尘。
我神思有些迟钝，等我反应过来时，那小贩已经捂着胸口躺倒在地，烧饼摊子也被他倒地的动作带倒。
回过神来，我立马上前蹲下查看，小贩面容痛苦，倒地时下意识捂着胸口，应当是心痛胸闷。
另，舌质暗紫，舌苔滑腻。
我搭上脉搏，脉滑兼弦...是为急性心梗，中医辨型为痰浊内阻...
还来不及查探更多，一旁其他小贩已经一哄而上，“石娃子，石娃子...”
“快，送去落雨堂。”
“快快快...”
“...走，一起抬过去。”
几个汉子七手八脚的抬起人就走。
落雨堂？
我起身想要阻拦，却因为起的太猛眼前一黑，几乎晕倒。
只能扶着身旁搭棚用的木杆子，缓了几息才重新恢复视力。
看着几乎要消失在眼前的一行人，我叹了口气，不放心还是跟了上去。
医馆距离小贩石娃子晕倒的地方不过一两百米，几人抬着石娃子很快便到了。
坐堂大夫急急接手，见他施针无误，我才松了口气打算离开。
却听那大夫叹了口气，摇摇头，有些可惜道：“来不及了，人已经没了，准备后事吧。”
送人过来的几个小贩打扮的汉子闻言身子有些僵硬，神色怆然。
这石娃子家里还有老娘媳妇，石娃子死了，也不知道这后面日子要怎么过...
“等等。”我收回离开的步伐快步上前，不过几步呼吸间便有些喘不过气，看向坐堂大夫，“给我金针，让我试试。”
我虽灵力不济，但也勉强可以施展枯木逢春。
那大夫抬头，瞪了我一眼，眼中划过不耐和轻视，“陆大夫，人已经死了，你一个连在我们落雨堂坐堂资格都没有的大夫，难道还想要死而复生不成？”
我叹了口气，轻喘了两声，这大夫竟然认识原主。
“我...”
我正要说什么，一道沉稳的声音自堂内二楼的楼梯处传来，“给他针。”
伴随着声音，一个中年男人自木质楼梯而下，善意笑道，“陆大夫，您请。”
神色间有些莫名的恭敬和好奇。
已经有小厮应声捧了金针过来，我也来不及想其中原因，开始施针。
“掌柜的...”
见我真敢持针医治，原本阻拦我的大夫面露震惊，想要说什么，却被那中年男人抬手打断。
枯木逢春，往日没有灵力时我都能施展的针法，今日用起来却吃力的厉害。
半晌后，我咬牙，忍耐住从灵魂深处渗透出的疼痛，将最后一枚金针收回。
“好…了。”
我无暇理会投在我身上，或怀疑或惊讶的目光，手指撑地想要起身，却眼前一黑，向地面跌去…
我苦笑…真是，逞什么强。
“陆…”
周围的声音消失，倒地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我好似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木梯处飞奔而来…
面上带着惊慌和难以置信。
小八？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碾压般的疼痛袭来，让我忍不住呻吟出声…意识也随之渐渐回笼。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内的烛光从一片光芒渐渐变得清晰。
跳跃的烛光之下，精致奢华的屋子，身上柔软的锦被，和床榻前负手而立的人，一一落入眸中。
榻前之人面容精致美艳，哪怕阴沉沉的面无表情，也足够惑人。
真是小八。
他怎么还在宜州城？
小八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我，仿佛我的每一瞬表情他都要分析出个一二。
蓦然，精致的薄唇轻启，“你是谁！”
我看着他，顿了顿，开口时声音嘶哑陌生，“你觉得我是谁？”
小八咬咬牙，“我不知道！你本来该是陆午的，可你会枯木逢春，这针法除了他和我，再没有人会了！”
“告诉我，你是他对不对？你是他对不对？我求你告诉我…”
小八神色激动，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精致的狐狸眼红的吓人。
我叹了口气，强撑着坐起身半倚在榻边，仰头看他，轻声笑道，“小八，没想到...还能再见。”
烛光之下，我看到小八在听到我叫他名字的一瞬间，瞳孔微缩，眸中是令我心惊的波澜。
暗紫色银丝刺绣的袖口之下，手掌紧握，仿佛下一秒拳头就要砸到我的脸上。
想起分开前那晚的不愉快，我无奈道，“多少也算老朋友了，就算不想见我，也不用想着打我吧。”
小八脸色愈黑，“混蛋，我以为，我以为...”
我以为我把你害死了...
若不是我，你不会去北境，便不会消失。
但幸好......
虽然，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的事情诡异至极，但无论你是妖还是鬼，我都庆幸你还活着。
小八放松下来，双臂环在胸前，漫不经心道，“说罢，重返人间，所为何事？”
我一愣，小八都脑补了什么？
不过也好，省得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