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厅里的气氛十分凝重，就连里卡尔也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端坐在宝座上，一言不发。家臣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出，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真是荒唐！”
终于，里卡尔打破了沉默。
“竟然命令我打开国门，与帝国建交？他以为他是谁？”
低沉的声音中，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
“他竟敢命令我？”
北境大公国从未向帝国称臣，从君主的角度来说，双方是平等的，皇帝无权命令他做任何事。
“我拒绝！”
既然皇帝用“命令”这个词，那他也不必客气。
“可是，教皇厅那边要如何回复呢？”
“他们应该也是迫于无奈，才会介入此事。一定是皇帝给他们施加了压力。你回复他们，就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是，殿下。”
虽然心中怒火中烧，但里卡尔依然保持着冷静的头脑。
“没必要和教皇闹翻，更没必要因为皇帝的荒唐举动，而破坏我们与教皇厅多年来建立的良好关系。”
“殿下英明。”
“如果我因为这件事而与教皇交恶，那正合了皇帝的意。”
教皇虽然没有强大的军队，但他却是维系整个大陆秩序的精神领袖。只要大陆上还有神的信仰，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各国君主，都要敬畏教皇三分。
“我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看到里卡尔态度坚决，家臣们也不再言语，纷纷散去。帝国的挑衅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早已习以为常。更何况，这些家臣大多是跟随老一辈大公的老人，经验丰富，处变不惊。
“德米特里。”
“属下在。”
“看来，我们必须让诺克斯行动起来了。我真想知道，那位皇帝还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里卡尔语气轻松地调侃着，德米特里却听出了一丝寒意，心中暗爽不已。
“看样子，那位皇帝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也许，我们需要你父亲的帮助。”
听到这句话，德米特里愣了一下。
“我父亲他……”
“罗贝尔家族世代担任大公家族的家臣之首，之前因为局势太平，才让你父亲暂时卸下了重担，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德米特里的父亲，在老一代大公在位时，以身体抱恙为由，辞去了家臣之首的职务，过起了半隐居的生活。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彻底摆脱自己的责任。
“我罗贝尔家族，誓死效忠大公殿下。”
罗贝尔家族对大公家族的忠诚，从未改变。里卡尔心中虽然有些愧疚，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如今局势动荡，他需要德米特里的父亲，这位经验丰富的老人，来统领家臣，稳定人心。
“贤者马尔迪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任何进展。”
“……我知道了。”
关于龙血石的研究，一直没有取得任何突破性的进展。虽然里卡尔已经习惯了这种漫长的等待，但最近，他却越来越焦急，因为他知道了阿里斯的愿望。
“请您恕罪，殿下。”
“我真是越来越讨厌这块石头了。”
以前，里卡尔认为，为了北境的安危，为了守护这片土地，牺牲自己一个人就足够了。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生命，与北境的命运放在天平的两端。
“你们罗贝尔家族，应该也和我一样吧。”
德米特里的父亲之所以选择隐退，也是因为他害怕自己的家族会重蹈覆辙。他的祖母，曾经为了延续大公家族的血脉，嫁给了上一任大公，最终却因为龙血石的毒性而死。
“如果我没有找到大公夫人，你的妹妹，就只能成为我的牺牲品。”
“这也是我们罗贝尔家族的使命。”
德米特里语气坚定地说道。但他心里清楚，父亲之所以让他远离大公家族，就是为了保护他唯一的女儿。即使这只是徒劳的挣扎，但为人父母，总是希望尽自己所能，保护自己的孩子。
“牺牲，并不是理所当然的。”
里卡尔也变了。以前，他也认为，为了北境的未来，牺牲是理所当然的。但自从和阿里斯结婚后，他便不愿再失去任何东西。
“如果我有了孩子……我一定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牺牲。”
“殿下……”
“龙血石，一直都在逼迫我们做出牺牲。”
低沉的声音中，充满了悲伤和无奈。即使只是想象一下失去孩子的痛苦，就足以让里卡尔心碎，更何况，他的祖先们，为了延续血脉，一代又一代地承受着这样的痛苦。
“阿尔贝图斯家族的牺牲，是最大的。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才换来了北境的和平。”
如今生活在北境的每一个人，都欠阿尔贝图斯家族一份恩情。德米特里希望，他的主人能够明白这一点，不要背负太大的压力。罗贝尔家族之所以对大公家族忠心耿耿，正是因为他们明白，大公家族为了北境，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对了，关于北境的调查已经结束了，明天就可以向您汇报。”
“啊……我差点忘了那个急性子。”
比起皇帝的疯狂行径，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我听说，调查结果非常乐观。”
“我很期待。”
也许，困扰了他们多年的难题，终于可以解决了。想到这里，里卡尔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希望能在冬天来临之前，解决这件事。”
“是，天气越来越冷了，很多事情都不好办。”
“北境固然重要，但百姓的生活更加重要。你去通知各个领主，让他们尽快做好过冬的准备，如果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就从国库里拨款赈灾。”
“是，殿下。每年这个时候，各个领主都会进行调查，应该已经做好准备了。”
北境的冬天，异常寒冷，而且持续时间很长，导致粮食产量很低。大公国一直以来，都将贸易所得的财富储存起来，用来帮助那些无力过冬的百姓。所以，即使遇到灾年，或者冬天来得特别早，北境也很少出现冻死人的情况。
“就算冬天再寒冷，我们也要一起度过。”
“您是在说塞德里克吗？”
里卡尔点了点头。
“据说，凯厄斯公爵的领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没想到，竟然会逼得贵族落草为寇，真是可笑又可悲。”
连贵族出身的塞德里克，都被迫成为盗贼，逃亡到北境，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又该如何生存？想到这里，里卡尔心中充满了愤怒，这已经超越了一个君主的责任，而是出于一个人最基本的良知。
“我们大公国的百姓，真的很幸福。”
事实上，像凯厄斯公爵这样的领主，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北境大公国，只是一个特例。
“我们的祖先，希望我们能够在北境，创造一个和平美好的家园。我们，必须守护这份期望。”
这份跨越了漫长岁月的期望，一直延续至今。而那块承载着希望的龙血石，也和里卡尔一样，无法逃避自己的宿命。
? ? ?
天气越来越冷了，里卡尔也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阿里斯的房间里。虽然夫妻之间互相探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他总是会为自己找各种借口，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让阿里斯忍俊不禁。
“里卡尔，我快不能呼吸了。”
被里卡尔紧紧地抱在怀里的阿里斯，忍不住抱怨道。
“天气冷嘛。”
里卡尔将阿里斯搂进温暖的被子里，紧紧地抱着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自从习惯了和阿里斯同床共枕后，他再也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漫漫长夜了。
“你的胳膊……不酸吗？”
虽然阿里斯说自己没关系，但里卡尔还是坚持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
“你以为我那么弱不禁风吗？你的脑袋，我还是抱得动的。”
里卡尔低声笑道，在阿里斯的耳边轻轻地说着情话。里卡尔的体温比一般人要高，有他在身边，阿里斯再也不怕寒冷了。
“真是不可思议。”
阿里斯眨着眼睛，好奇地问道。
“我问过侍女长，她说我们用的是一样的香薰，一样的沐浴露……为什么你身上总是散发着好闻的味道呢？”
“也许，女人用的香薰，和男人用的不太一样吧。姐姐也用和我一样的香薰。”
“姐姐？不可能！”
里卡尔立刻反驳道，他一点也不想知道，罗克珊身上是什么味道。
“冬天快到了，这将是我们结婚后的第一个冬天。”
“嗯，我听说，北境的冬天很冷，而且很长。”
“别怕，有我在，你不会冷的。”
里卡尔更加用力地抱紧了阿里斯，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不知不觉间，便沉入了梦乡。这，是他们一天中最幸福、最放松的时刻。
“……不要……走……”
就在这时，里卡尔突然听到了阿里斯痛苦的呓语。他的睡眠很浅，很容易就被惊醒。
“阿里斯？”
无论他怎么呼唤，阿里斯都无法从噩梦中醒来。她紧紧地抓着床单，指关节都泛白了。
“孩子……我的孩子……”
听到阿里斯痛苦的低语，里卡尔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样，疼痛难忍。
“我想要孩子……”
阿里斯在梦中哭泣着，看到她痛苦的样子，里卡尔的心仿佛被撕裂成碎片。
“阿里斯。”
他只能紧紧地抱着她，除此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会找到办法的。”
他低声呢喃着，语气中充满了悲伤和绝望。不知过了多久，阿里斯终于停止了哭泣，沉沉地睡了过去。里卡尔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他的心却像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明明幸福就在眼前，他却怎么也快乐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