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依偎在宽大的沙发上，十指相扣，轻声细语地聊着天，气氛温馨而甜蜜。自从先王妃索菲亚去世后，阿里斯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如此温暖的时刻了。
“殿下，已经凌晨三点了，您明天还要处理公务呢。”
阿里斯说得没错，但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听睡前故事才能入睡的小女孩了。
“我不累。”里卡尔语气坚定地说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毕竟也是人，怎么可能不累呢？
“您都喝了四杯布里尔茶了，怎么可能不困呢？”阿里斯笑着说道。
“我……”
里卡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喝了多少茶，说实话，他现在不仅不困，反而觉得精神奕奕。
“我听说，布里尔茶对第一次喝的人效果更强，看来是真的。”里卡尔看着阿里斯闪闪发光的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
“您快去休息吧，我没事的，真的。”
虽然里卡尔也很想就这样一直陪着她，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我平时就睡得很少，没关系的。北方男人从小就要接受骑士训练，天一亮就要开始训练，一直到深夜才能休息。”
“那……那也太辛苦了吧。”阿里斯难以置信地说道，她从小就喜欢睡懒觉，根本无法想象那样的生活。
也难怪里卡尔的手掌如此宽厚，指节上布满了粗糙的茧子，那都是常年累月训练留下的痕迹。
“我没事的，真的，我现在已经开始觉得困了。”阿里斯说着，打了个哈欠，但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里卡尔看着她故作困倦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伸出手，示意阿里斯把手交给他。
“护送女士回房间，是绅士的义务。”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阿里斯迷迷糊糊地想着，刚才喝茶的时候还清醒得很，怎么一到睡觉时间就犯迷糊了呢？
里卡尔扶起有些站不稳的阿里斯，带着她穿过印着大公家族徽章的黑色帷幔，走进卧室。
“小心点。”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微妙，阿里斯突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里卡尔的卧室里。
“还好，大公夫人的床足够大。”里卡尔笑着说道。
这话倒是不假，历代大公的体型都十分高大，床铺自然也要比一般的大得多。
“你喜欢睡哪边？”
“啊？”阿里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左边还是右边？我听说，夫妻之间都要商量好各自的睡铺位置。”
阿里斯的脸颊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烫，明明没有喝酒，却有种醉酒的感觉。
“我……我都可以。”
“那我睡左边。”
阿里斯乖乖地躺到床的右边，里卡尔却没有躺下，而是坐在床边，背靠着床头，一只手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您不打算睡吗？”阿里斯问道。
“我要等你睡着再睡，如果你睡不着，我可以给你讲故事，我有很多故事可以讲。”
阿里斯半躺在床上，看着他，他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自从我母亲去世后，就没有人陪我睡过觉了。”
“没有人给你讲过睡前故事吗？”
“不是，是没有人和我同床共枕过。”
听到这句话，里卡尔的脸色微微一变，阿里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不过，贝罗妮卡会陪我读书，我母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真是……太遗憾了。”
里卡尔虽然身负诅咒，但他有爱他的家人，而阿里斯却从小就失去了母爱，这让他感到心疼不已。
“人们总是同情我，但其实，我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不幸。”
里卡尔看着她，眼神温柔而怜惜。
“我依稀记得，小时候，母亲会抱着我睡觉，虽然我不知道那是真实的记忆，还是我的幻想，但我始终相信，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因为我能感受到母亲的温度，闻到她身上特有的香味。”
“那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里卡尔语气坚定地说道，虽然他的安慰有些笨拙，但却让阿里斯感到无比温暖。
“贝罗妮卡也说……对了，贝罗妮卡是我的侍女长。”阿里斯突然想起什么，连忙解释道。
“我知道，她以前服侍你的母亲，从你出生起就一直照顾你。”
阿里斯将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了他，他自然也要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虽然他没有必要这样做，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您真是个奇怪的人。”阿里斯笑着说道。
里卡尔无法反驳，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一直在做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在我以前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像您这样的人，一个都没有。”
阿里斯的话里有话，但幸运的是，里卡尔并没有听出来。他怎么会想到，眼前这个女孩，曾经经历过一次死亡，并且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呢？
“像我这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
在阿里斯的记忆中，最深刻的，莫过于帕特里克了。
“您和他们不一样。”
他是帝国的统治者，是所有王公贵族的主人，是万万人之上的存在，他代表着整个帝国，也代表着帝国最顶层的腐朽和黑暗。
“如果要我解释清楚我们之间的区别，恐怕要等到海水都干涸了才行。”
他们之间的差距，就是如此巨大。
“为了避免海水干涸，我们还是跳过这个话题吧。”里卡尔笑着说道，他轻轻地动了动身体，不小心碰到了阿里斯的肩膀。
每当他们的身体接触，空气中就会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最重要的是，我鄙视贝????家族的人，尤其是先皇和现在的皇帝。”里卡尔的声音冰冷刺骨，仿佛来自地狱的深渊。
“如果真的需要等到海水干涸才能解释清楚我们之间的区别，而你又如此认为……我会很高兴。”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仅仅只是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就能让他们感到如此快乐和满足。
“嗯……”阿里斯含糊地应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阿里斯，你总是语出惊人，但有时候却又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一样，突然变得沉默寡言。”里卡尔不解地看着她。
在过去的人生里，她每说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而那些自诩优雅的贵族们，却总是抓住她的言语，肆意嘲讽，将她视为玩物。
“抱歉，我只是……不太习惯这样坦诚的交流……”
即使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但有些习惯，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但我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一切都展现在你面前，我毫无保留地向你展示了我的真心，即使我的脸会因此发烫，即使我不知道该把我的手放在哪里……”
即使在这样的时刻，里卡尔依然坦诚地表达着自己的感受，这份勇气，让阿里斯敬佩不已。
“嗯……谢谢您。”
“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啊？”
这个男人，真的是来陪她睡觉的吗？为什么他们聊得越多，她就越精神了呢？
“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
“你又叫我殿下了。”
好吧，看来今晚是别想睡觉了。阿里斯索性坐起身，学着里卡尔的样子，靠在床头。
“称呼您为殿下，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也是我应该做的。”
“在北方，只有三个人有资格被称为殿下：我，我的母亲，以及你，我的妻子。”
这些规矩，她早就烂熟于心了。
“所以，当我们独处的时候，我们之间是平等的。”
“虽然名义上我们都是殿下，但老夫人是长辈，您是大公，而我只是您的妻子。”
里卡尔看着她，虽然他不擅长与女人打交道，但他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穿人心。否则，他也不可能在十六岁就接管大公之位，并且稳坐至今。
“你为什么……对权力如此淡泊？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就一点都不渴望权力吗？是因为你曾经是公主吗？”
“不是。”阿里斯毫不犹豫地否认道，她现在是阿尔贝图斯家族的大公夫人，身份地位远在莱昂王国公主之上。
“我已经放弃了过去的身份，在婚礼上签署婚约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再是莱昂王国的公主，而是阿尔贝图斯家族的大公夫人了。”
虽然这只是一场契约婚姻，但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妻子，为了他，也为了她自己。
“我想要的报答很简单。”
阿里斯的蓝色眼眸清澈明亮，比世间任何宝石都要迷人。
“我不希望在我们独处的宝贵时间里，还要称呼您为殿下。”
“您是高高在上的大公殿下。”
“你也是尊贵的大公夫人，我们之间是平等的，难道我们之间，连彼此的名字都不能称呼吗？”
有时候，里卡尔也会鼓起勇气，称呼她的名字，虽然这在相对自由的阿尔贝图斯家族也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
“高贵的身份是神明的恩赐，但如果因此忘记了自己的名字，那将是莫大的悲哀。”
阿里斯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在过去的人生里，她成为了身份最尊贵的皇后，却也因此失去了自我，她的名字，最终被人遗忘。
“那么，我称呼您的名字，就算是对您的报答，可以吗？”
阿里斯的表情无比认真，与她此刻说的话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让里卡尔忍俊不禁。
“不行，我答应过你，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那……”
“你想什么时候叫我的名字，就什么时候叫。”
里卡尔一本正经地说道，阿里斯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您对我太好了。”
“谁让我先爱上你呢？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理性结论。”
即使在这样的时刻，里卡尔依然保持着克制，但他那炙热的眼神和微微开启的双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渴望。
“时间不早了，你应该困了吧？”
里卡尔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阿里斯顺势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里卡尔看着她粉嫩的双唇，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