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稳定下来，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了。
整个边境线回到安静祥和的状态，唯有远方缓缓飘动的星河注视着一切。
白虎机甲返舱，在旁人的帮助下弹出了驾驶者。
季瓷整个人显得有些木然，哪怕有玄镜的加持，他仍然消耗过重。
“第一次用机甲连适应期都没过，能撑到现在，倒真是位天才。”
秦洛洲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季瓷阖上眼睛，脑中迟钝的开始刺痛。
他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而战斗。
唯一有印象的，便是那束光。
“哒，哒哒。”
从远到近的脚步声很是急促，等季瓷迟缓的大脑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一只手抚上他的脸，带着外界的凉意，让季瓷稍稍回神。
紧接着，他的脸被捧起来，对上一双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眼睛。
视线中只能容纳他一人的眼睛。
“季瓷？”殷弃忧轻轻晃了晃他，语气温柔地喊道。
她一路跑过来，连换气的喘息都没有，此刻胸膛起伏，竟也不知道是为了他的安好，还是身体本能。
季瓷视线微垂，如同找到栖息地的隼鸟，乖顺贴着微弱暖源，脆弱却有力量。
“大人。”他呢喃道。
“我在呢。”殷弃忧应声，比风还要轻的停在他的耳尖。
季瓷慢慢懈了力气，这三个字仿若有股不知名的力量，托举住他混沌下落的身形，晃荡晃荡，沉溺于平缓的云层之上。
“辛苦你了，休息吧。”
殷弃忧边说边轻轻擦拭着他脸上浅浅的疤痕，眼中是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在意。
“……”季瓷嘴里呢喃了一句什么，殷弃忧没能听清，便见他靠着自己的手，陷入睡梦中。
殷弃忧看了很久，直到听见许薇喊她。
“弃忧，把他带到治疗舱去休息吧。”许薇说道。
殷弃忧略一思索：“好。”
他们要把季瓷带走，殷弃忧跟了一路，看见季瓷躺入治疗舱后也未离开，待在门口。
就像以前他站在门口等自己一样。
殷弃忧这才感受到等待时间的漫长与孤寂。
“嗨嗨，别愣神啦，只是累了，又不是要命事儿。”许薇伸出手在殷弃忧的眼前晃了晃，语气无奈。
殷弃忧回神，轻抿嘴唇：“抱歉。”
许薇在她旁边坐下：“没什么好道歉的，这里是机密区域，不会有其他人来，你放心好了。”
“饿了吗，我这里有营养液？”许薇又问。
殷弃忧看着她手上似曾相识的玻璃管，愣了一下，倒也没拒绝接过来。
“啵。”
打开盖子，殷弃忧轻嗅，没闻到什么味道，试着喝了一口，怪异的味道在口腔中炸开。
她拧起眉，感觉到快速恢复的灵力，又忍着喝完了。
许薇眨眨眼睛：“你不觉得难喝？”
“还好。”殷弃忧喝完感受。
比之前喝的初代营养剂好喝。
“加强版营养液能快速恢复精神力，就是味道难喝了点，”许薇笑了笑，“看来这项借口也可以划去了。”
殷弃忧把空瓶子顺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东西了吗？”
“他还在昏迷。”许薇提醒道。
这件事情的危险程度在这里，许薇其实并不放心殷弃忧一个人去，尤其是知道她也算“指挥”的时候。
殷弃忧却摇摇头：“我没打算带上他。”
许薇唔了半晌，到底是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尊重殷弃忧的意愿，说道：“很久之前，实验室带回了一块时差之石，并用它制造出来了时空门。”
“时空门留了下来，但时差之石已经消耗完了，你只能回到之前的时间点，拿取一些，问题不大。”
殷弃忧静静听着：“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不会轻易给我的。”
“当然，你得喊我帮你。”许薇扬眉。
殷弃忧：“那你得给我信物。”
“信物嘛……”许薇想了一圈，竟是有些为难。
她孑然一身，并没有什么可作为信物的东西，不过——
“你就告诉我，”许薇仰头望着天花板，有些怀念地说道，“小五，庙里菩萨的地砖下，还藏着五个铜板，我就会帮你的。”
殷弃忧不明所以，但还是把这句话记了下来。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许薇又问。
她知道这些穿越者有自己的方式离开。
殷弃忧一顿，微微侧头看向房间里面的季瓷。
许薇了然：“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会帮你照顾他的。”
殷弃忧也相信他们不能对季瓷造成什么伤害。
只是她还是有点犹豫。
如果一去不回……罢了，不去做怎么知道结果呢？殷弃忧点点头：“那就拜托许薇姐姐了。”
“你拜托我的事，我会尽力而为。”她承诺道。
许薇一怔，知道她说的是救哥哥，唇边的笑意不自觉少了些许，一声叹息，就把时间告知于殷弃忧。
这些年她做了很多努力，直到接触到规则后被惩罚，也没能救回来人。
就像修仙界所说的，人，不可能逆天改命。
“你相信逆天改命吗？”许薇突然问。
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殷弃忧闻言转过身，撞入许薇迷茫的眼中，她道：
“我不相信。”
许薇愣住。
“因为我从来没有成功过，”殷弃忧说话认真，“我不知道那些是否原本就是天命。”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许薇不明白了。
就像她以为的，只有不信命的人才会想要做出格的事。
黑洞已被召唤，在异世界的消耗远比在原来的地方多，殷弃忧看着这道深渊巨口，义无反顾地向前走去。
“万一呢，这就是我的命运。”
我的选择。
哪怕会死。
在另外一个时空的殷弃忧，已经为她的好奇付出了代价，也让爱她的人被困在了原地。
哪怕是这样惨烈的结果摆在殷弃忧面前，她还是选择冒险。
因为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命运。
为改变而改变，因存在而存在。
“祝我成功吧。”
殷弃忧的尾音消失在空荡荡的走廊之中，她整个人被黑洞吞噬。
许薇坐在位置上呆了许久，突然轻笑一声。
“你会成功的，殷弃忧。”
没有人能阻挡你，哪怕是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