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捏捏眉心，万万想不到，随便聊聊天，还聊出一件‘麻烦事’。
易大东年轻，做事直接要效果。
他可以弄来钱，还可以让人‘听话’，如果汣山不明显的话，这种能力在汣北会瞬间放大。
因为这小子认识大领导，还有一个汣山商场的老大做朋友，更有一个人脉无敌的岳父，通杀啊。
但作为政府的人，他们难就难在‘钱’，人家的钱人家做主，政府若反对，易大东很可能直接‘一拍两散’，若政府装聋作业闭嘴，又会是麻烦。
太难了。
……
同层就有小餐厅。
中午饭很简单，反正是一碗面。
大东吃完饭，让张军和李建功直接回去了，留下三个女人，喝茶的时候，他才开口继续说那个话题。
“老李，我知道这事做起来一定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时间就是最宝贵的东西，也许我早一年运作，就可以早一年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老李摇摇手，“我没资格说你做的不对，毕竟是你的钱，但我也不赞成你这样下猛药。”
“好吧，我可以把奖励下放一级，只要本科都可以奖励，但必须展现出差距，一个本科生奖励学校五千好了，不能再多了。”
老李给逗笑了，“你这是激发矛盾，三十几万和五千的区别，要老师们的命。”
“老李，你还不明白吗？老师卷才能学生卷，学生卷才能家长卷，汣北的这教育现状，我看到就想吐，老师们估计也被乡亲们骂麻木了，反正不是他个人的事，爱怎么样怎么样，自己的家乡怎么能这样。”
老李摸摸他的背头，有点想回避，“大东，咱们下次再聊这个话题吧，县城可能对你来说很陌生…”
大东直接摇手打断，神色非常认真，“老李，你是前辈，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吐吗？吃饭前说过，是我受的教育有问题。
但这不是老师的错，也不是家长的错，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长大后的社会与他们年轻时候的社会不一样。
我小时候梦想做科学家，并一直贯穿到大学，现在你跟汣北高中的学生说，要他们做科学家，他们估计会认为你是傻子。
社会开智了，有见识的人越来越多。社会也变痴呆了，因为有点见识又不辨真伪的人更多。他们不仅催眠自己，还催眠孩子，催眠旁人，这种人还不如不开智。
我小时候受到的教育要做一个有用的人，现在的孩子受教育要做一个有钱人，急功近利，毫无耐心。
反映到现实，就是在开历史的倒车，开道德的倒车，妻子可以默许小三，小三能给你找小四，只要你能赚来钱，她们眼里你就是英雄，这是什么样的操蛋价值观。”
老李惊诧看着他，“你是这样的人吗？”
“是！”大东直白回答了。
老李有点惊悚，“你…不反思自己，为何这么操蛋？”
“我反思了啊，教育有问题。”
“啥？！”老李感觉跟一个疯子在说话。
大东继续冷冷说道，“老李，对物质过分的追求，会摧毁整个社会的道德价值，这是经济飞速发展带来的副作用。
我不仅反思了，而且我反思比您想的远，我还在小学的时候，我的爸爸妈妈、我的爷爷奶奶、我的乡亲长辈，他们都告诉我一个道理，好好学习，好好读书，将来做有用的人。
但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问题，他们所处的环境没有其他成功人物作为榜样来教育孩子。
他们对标的人物，从来不是科学家、不是工程师、不是医生、不是高知群体，作为农民，他们唯一的对标对象，且永远的对标的对象只有一个，那就是…官。
他们、以及他们所处的环境，不约而同、不厌其烦的给我灌输一个落后的道理，做官才能出人头地，做官才能发财，做官才能让别人看得起，做官才是成功。
即使他们不懂什么叫做官，他们依旧把思想一代一代的传下去，这…就是官本位民风。
这就是教育的本质问题。
这就是拉经济后腿的营商环境本质问题。”
老李瞬间直起腰，胸膛急促起伏，“大东，你果然是好学生，好一句黄钟大吕，好一句警世恒言。没错，他们的对标榜样存在大问题。”
大东点点头，“等我们长大了，明白官不是那么简单，且官更是独木桥，为了当官而当官，傻子才去做。
于是，我们的社会又把财富作为成功的标志，可有钱人同样是少数人。
这种社会环境中，男人只能更卷，而女人…她们多一个本钱，所以哲学家才说，社会的一切问题，首先摧毁的是女人的价值观。
但妇女又是社会进步的原动力，当她们价值观在重塑的时候，就是教育出现更大问题的时候，就是社会矛盾集中爆发的时候。”
老李拍拍他的肩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我总算明白了一句话，闻道有先后，受教了。”
大东淡淡一笑，“社会已经在摧毁女人的价值观，自然会摧毁一部分男人的价值观，晚辈不幸成为了这一部分，痛苦是相互的，爱恨是等量的，如今的舒服一定会用将来的痛苦偿还。
可我脑海里的固定价值观就是这样，官本位，它变成了一种对力量的追求，我只要想进步，想做点事，就难免会露出弱点，毕竟这种事代表了一种力量，我很享受这种美妙的感觉，明知不对，也无法抵抗。
如果我这种经常反思自己的人都把握不住，那这个社会更多的人都把握不住，您说…教育，急不急？”
老李瞥了一眼旁边沉默听话的三个女人，沉重点头，“急啊，太急了，不重视教育，算什么官，愧对乡亲。”
“好极了，下周我给您机会，您把这些人性深处的道理，社会矛盾的本质，以及您内心深处的焦虑，讲给能决定您前途的人听，希望您用更好的机会，来服务我们自己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