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理查德
离开威武大王的山峰，飞雪直接回星雪殿，刚跨入院中，就见银杏树下三只互相追尾巴的黑豹子。
三只黑豹现已有成年豹大小，打闹间停下来看了飞雪一眼，呜呜几声算作问好，又接着继续玩了。
大概是幼崽时期就常来的缘故，对妖王的气息熟悉到颇有些不屑一顾，飞雪心里啧啧两下不管他们，而是抬头看向里面。
黑发大眼睛的少年正站在门口作迎接状，欣喜喊：“父王！”
飞雪仿佛幻视小蛾子扇着翅膀朝自己扑过来，正预备张开双臂过去把少年抱一抱，走了两步后突然看见小蛾子身后冒出一个白发圣子，伸到一半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
啊……对了，飞雪后知后觉，小蛾子极力保下来一个危险人物，我差点儿忘了。
这样下去不行，总归得找找能把小蛾子和圣子分离开的办法，不然他们不在的时候圣子的行踪被发现……
飞雪盯着圣子看的时间略长了一些，气氛有些凝滞，小蛾子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立刻主动上前把飞雪的手给牵了，然后小幅度左右晃晃。
“父王，听说你们在纠结我的名字？”
飞雪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低头看看小蛾子，最终妥协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后说：“嗯，以前老叫你小蛾子，你也不反对，但公子和我说应该听听你的想法。”
毕竟都是异兽，在许多细节上不会遵循现在世界的规则，比如飞雪自己就是“鸠占鹊巢”的类型。
于是飞雪没再看安静如鸡的圣子，举步走进殿中，少年亦步亦趋跟随，喜笑颜开道：“我确实有前世的记忆，但其实父王叫我什么我都可以的。”
“那你原本叫什么？”
“Richard Gray Flores。”
飞雪：“？”
万兽宗的妖王陛下在原地呆住，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小蛾子似已经历过类似场面，又极为熟练地补充了一句：“嗯……我觉的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大概可以这么说，叫做‘理查德格雷弗洛雷斯’，姓是四个字‘弗洛雷斯’，我知道很长，有点难记，但父王的话可以直接叫我理查德。”
飞雪倒不是记不住，但确实感觉有点儿毫无逻辑的奇怪：“李……哪三个字？”
少年·小蛾子·理查德不言语，只牵着飞雪的手带他到殿中的书房书桌，将最上面一张墨渍半干的展示给飞雪看。
纸上，是公子星舒的笔法书写，颇有笔锋的九个大字：“理查德 格雷 弗洛雷斯”底下有一串弯弯曲曲的蚯蚓一样的字。
“我让爹爹写给我描红的！”理查德满是自豪地道。
飞雪心想这起名字的水平还不如我呢，是觉得越长就越厉害吗？但为了不打击小崽子的积极性，于是他云淡风轻地点点头，顺手将纸拿了起来，结果下面还有一张纸，还是公子星舒的字迹，上面写的是“奥利 格雷 弗洛雷斯”然后底下是一串“ollie Gray Flores”。
“啊，这是我给他起的名字！”理查德眨着黑黢黢的大眼睛，一把拉过了旁边像个幽灵一样的白发圣子，强调：“他同意了的。”
飞雪瞧着小……理查德一副开心的模样，亲亲密密拉着圣……奥利的样子，到嘴的关心最终变成了“你爹爹在哪儿”的问句。
“爹爹在里面喂凤凰。”理查德表示要带着奥利去药田看新种下的毒草，礼貌道别后走了。飞雪越发感到儿大不中留，于是独自进入内殿，却看到凤凰的金色鸟架下，公子星舒半蹲着和苗米说话。
听见动静，公子星舒抬头朝飞雪看来笑了笑，苗米似抹了抹眼泪，然后冲公子星舒点点头，转过头来又对着飞雪礼貌道别后跑走了。
“怎么了这是？”飞雪不解地回头，凤凰蹲在鸟架上闭着眼睛假寐，公子星舒站起拍拍自己衣摆，似是斟酌了一下后才说道：“说蛾子回来后不来找她了，简单来说就是失恋。”
飞雪噎了一下：“失恋？！”
谁？苗米失恋？在这个节骨眼儿她失恋？不对，什么时候恋上的？小蛾子化形前还是化形后？
公子星舒似乎也在适应小蛾子的新名字，又道：“我现在确定了，蛾子……理查德能很轻易能讨别的生物的喜欢和怜爱，只要他想。”
飞雪往旁边放着的软椅上舒舒服服躺下，眯着眼睛再次叹了口气：“哎，原本我还担心圣子会不会作妖，但今天看他乖得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公子星舒来到飞雪旁边站着，笑盈盈看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飞雪眨眨眼睛，好奇地看着公子星舒，总觉得公子星舒有话想说。
“去演武台吗？”
终于，公子星舒发出了邀请。
飞雪欣然同意，他很早之前就好奇白虎器灵是个什么模样了。
此刻正是午后，演武台上的石头都被晒得发热，大多数兽们昏昏欲睡之际。然而飞雪和公子星舒甫一落地，满山的妖兽们顿时都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最多只能用五成力。”公子星舒神识快速扫过演武台周边的阵法，对飞雪说道：“否则演武台大概要重建了。”
飞雪点点头，在公子星舒对面站定，而他腰间的墨鳞似也知道自己即将出鞘，正不断闪烁着红光，飞雪右手握住刀柄，沉声道：“准备好了，亮剑吧。”
公子星舒星眸之中闪着微光，右手平举胸前，虚空中裂开一道细口，他修长五指轻飘飘在虚空之中一握，倏然抓到了白色的剑柄，然后由慢到快一抽，腰身随之用力稍稍旋转一个角度，衣袂轻转间，空中划过一道冰蓝光芒。
骤然间空中吹过的风速度加快，天际层云开始缓缓流动，。
好帅啊……飞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公子星舒看，随后右脚后退半步刷地抽出了墨鳞，漆黑长刀上红光大亮，森寒之气涌出，阳光赋予的温暖被驱散，甚至连天空都黑了些许。
“云从龙、风从虎。”
远远地天空出现一只飞舟，九尾趴在边缘看过来，不禁赞叹：“好可怖的威压，獦狚胜算渺茫啊，我现在理解为什么飞雪那么死心塌地了。”
“几百年之前，凌空山的第三峰可都只收天才的。”乌丸控制着飞舟小心停住，评价道：“你可能不知道，飞雪追他追了好几年，追到我离开他们去自己闯荡时，都还没追到手。”
双方都摆好了架势，而比斗甚至还没有开始，大乘五成力量泄出来的灵力之恐怖，晴朗午后现在已然变成了风雨欲来之势。
“只用剑招对吗？”飞雪最后确认。
公子星舒点头，下一刻由静止化作主动，萦绕着冰蓝雷光的长剑飞虹贯日般刺来。
飞雪迅速动作，墨鳞如蛇一般斜斜地缠绕而去，两柄神兵首次交锋，碰撞的一刹那都爆发出“嗡嗡”兴奋的鸣响。
呼吸之间，刀剑的主人各自换招，金石声与光影交错，直看得旁观者眼花缭乱。
九尾现在只痛恨自己功力不够，无法捕捉更多细节，好在旁边分神期的乌丸还算跟得上，并不时给九尾解说，不一会儿，尚在宗门内无事的妖王也来观战学习了。
“分神之能属于个人能力的巅峰，但到了大乘，则进一步沟通天地，从而能够调动部分自然的力量。”
乌丸目光紧紧追随演武台战场，似有所悟。
风雷攒动，几招下来，飞雪已能感觉到白虎器灵被强行更换躯体后又被镇压的怨怒，导致公子星舒的剑法比从前激进，攻击多过防守，招式也十分不同寻常，甚至有时还会出现凝滞。
但这不是公子星舒的剑法退步了，而是每每在器灵想不管不顾乱砍一气之时，都被公子星舒镇回去重新出剑，同时他也在配合白虎器灵的习惯作出相适应的调整。
而相比之下，飞雪手中的墨鳞用起来比以前更加顺手，他能感觉到墨鳞器灵精准地配合自己调动灵力来进行攻击和防守，这和未生出器灵的兵器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度的飞跃。
“所有凌空山的剑修如果想要迈入人剑合一的境界，都需要经过这一步。”
比斗间隙，公子星舒欣慰道：“你已经体会到了。”
飞雪点头，战得兴起，金眸熠熠生辉，调息过后，再度与公子星舒斗在一起。
这一打，直接打了快半个月。
……这下满山的妖兽们都知道大王和王后打架了。
第四天阳光明媚的清晨，张鹤右手拿着一把湿淋淋的伞，拎着食盒来到求贤村外，站着等人。
不一会儿，求贤村内又稀稀落落出来两三个人，同张鹤打完招呼，天空突然昏暗，紧接着下一秒大雨唰地下了下来。
所有人纷纷举起早备好的伞，可大雨没下几个呼吸，当真如同“倾盆”一般，水一下倒完后马上停了。
“哎，也不知道妖王和王后要打到什么时候，咱们都知道夫妻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和，怎么他们打了半月还没和好啊。”
“乱讲，人家是在切磋武艺，大乘期的自然不是我们能比的。”张鹤没好气地给说话的小子拍了一巴掌，刚筑基入门的小子哪里经得住金丹一拍？顿时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忽然间又刮来一股妖风，卷得人几乎走不动道，发髻也被吹得散乱，但妖风也是片刻就停了。
所有人见怪不怪，一边重新整理仪容一边趁着晴天走过桥，进入不远处一片围起来的林园。
期间又刮了一次风，下了两场雨，打了五声闷雷，连带八回闪电……天气变了又变，几人终于走到了一座一人多高的坟前，坟前墓碑上写着：王夫子之墓。
“哎，这两位什么时候才打得完啊。”
“就是，这阴晴不定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今日正好是王夫子祭日，于是张鹤便带着已正式入道，还活着的王夫子门生前来拜祭，原本今日应该来更多人的，但因近半月来天气实在多变，住在求贤村的凡人们只能将拜祭之日推后，却也不知道得推到多久之后。
王夫子活了一百五十岁寿终正寝，到死也是个凡人，虽这点岁数完全比不得修仙之人，但求贤村内的所有人都很尊敬他，毕竟他的门生某种程度上都是沾了他的机缘，才能在万兽宗接触到成仙之道。
一路上不断有人小声抱怨，最后众人好不容易乘着天晴的半柱香内磕了头，先前贫嘴那小子憋不住了，于是又粘到张鹤面前问东问西。
张鹤这些年见过许多人陨落，对“登天大道”的艰险有些理解了，听着这个新来的小子幻想不久之后有没有可能也参加万兽宗春季的比武擂台，不由得提醒他：“登天之路艰险，尤其像我们这等资质平凡的还是不要想那么多。”
“我是听说不久后要与魔修决战了，我还听说魔修各个穷凶极恶，修为都至少在金丹。”年轻修士担忧地道：“我们会不会被派去参战？还能不能活下来？”
张鹤深深叹了一口气：“先不管我们是否会参战，打不打得过遇到的魔修，但我唯一清楚的是，假如王后打不过魔尊，我们都得玩玩儿。”
此话一出，原本还对古怪天气有抱怨的人这下都噤了声。
“好好修炼吧！”此时下起了绵绵细雨，张鹤重新撑起伞，又给了那失落的小子一巴掌，然后哼着歌儿带队回去了。
与此同时，红发的赤练来到宗内湖边，一个简陋的墓碑前，任由外界风吹雨打，径自用法力把墓碑面前比人还高的杂草拔干净了，在墓碑前一坐，嘴里喃喃自语。
“鳄鱼兄，咱现在跟着大王吃的好住的好，可惜你英年早逝，没能赶上好时候。”
“只可惜蛟龙大人化龙好像不太顺利，而我区区一条小蛇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继续努力，继续修炼了，你若泉下有知，请把你修炼的天赋从底下转给我，我一定会对鳄鱼族好的……咦？”
赤练说到了一半，发现身边的草丛窸窸窣窣，他看了一会儿，伸手往草丛里面一捉。一下捉起来一条哇哇哇乱扭的小鳄鱼。
“不是吧鳄鱼兄，送子嗣这么积极呢！”赤练揪着鳄鱼尾巴站起来，顿时将稍远一些的一只大鸟给吓跑了……看来小鳄鱼是为了躲避大鸟慌不择路跑到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