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周雪足足呆了五六分钟，看着万姿整个神游太空。
她去打字，一个字一串眼泪，像发了大水。
——你还相信我？还肯用我？你不会觉得我是坏人吗？
万姿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挠挠头，很苦恼地摊摊手：“那也没办法啊，谁让你是我朋友呢！而且……你那么能干，放掉你，我可舍不得。”
她眼珠子再转一下，“你还欠我好多钱呢。”
周雪脸上似哭似笑，跟唱戏一样，万姿又抽了几张纸递过去，表情严肃下来。
“周雪，这个世界上钱能还清，只要你去还，路能走通，只要你去走。医生永远只能救命不能救心，就像钱能治病不能治命，是一样的，如果你自己不站起来，没人能扶着你。”
“阿姨走了，你呢，也算死过一回，陪她走了一趟，这个星期，真正担心你的，为你花钱的，是我，是曹依依，你要是不从根本上坚强起来，以后还会出事，就看你怎么想了。”
“你的声带还需要做二次手术，会不会好也说不定，即使最好的情况，也回不到从前，胃黏膜，肠粘膜都有损伤，气管也有损伤，这次的经验教训，足够你记一辈子了。”
“我的话，今天已经全部说完，如果你想明白了，就告诉我，然后好好养病，病好了，和我们一起干。”
没有“万燃”还有“凤来”，只要人不死就有活路，办法总比困难多。
万姿说完一大堆后，护士过来打吊针，吊针刚打好，曹依依和陆景明就前后脚到了。
一个过来接班，一个过来接她。
万姿跟着陆景明下楼，才到楼下，就收到了曹依依发过来的信息。
——万姿姐，你刚才和周雪说什么了？她让我和你说：士为知己者死！这也太吓人了吧？
小丫头紧接着还附送了好几个表情包，是惊悚的哈士奇狗头，逗得万姿哈哈大笑。
“怎么了？”陆景明问，见她连安全带都顾不上系了，只是笑，无奈倾过身子帮她系。
万姿趁机在他脸上偷了一个吻，手机晃了晃：“我又得了一员大将。”
陆景明看了一眼，笑了起来：“是啊，好贵的大将，花了十几万呢。”
万姿鼓了鼓嘴，他亲了亲，亲回来，坐好去开车。
02
车子往东北方向走，陆景明今天约了季齐在一个江南菜馆吃饭，补上次请客中途生变的缺。
江南菜馆宾客如云，季齐提前订了位子，三个人边吃边聊，菜品不错，人也自在。
一顿饭吃完，季齐说要去酒吧喝酒，陆景明不奉陪，被人损了一顿后分道扬镳。
城市的夜幕早就降临了，灯比天上的星星还亮，陆景明上了环线高架桥，准备回家。
万姿在说下个月参展的服装，不多，他们工作室只推出五套，全部自己设计自己制作，最近在定稿，准备去申请版权。
“来得及吗？”陆景明问，“最近事情那么多，都集中在一起，还要过年呢，哎，你准备在哪过？回你爸那边吗？”
这些日子，万锦飞消停不少，没听见什么动静了，赵思怡的朋友圈也是学习学习再学习，高考多少天要奋斗云云，家里一片风平浪静。
万姿撑着脸，不太有主意。
她有些犯愁，老爸叫她回家过年，她倒是想回去，如今她对老爸的犯怵，竟然超过对赵家母女，这才半年多，剧情反转得有些太过。
上次见面，老爸还在哀叹自己的儿子呢，万姿怕回去被他念，大过年的，她可不想耳朵受罪。
“还没想好，也许去爷爷奶奶家，也许去姥姥姥爷家，不，不会去姥姥姥爷家，我今年还是不要和表哥他们见了，那就去爷爷奶奶家吃个年夜饭，然后回自己家吧。”
那天小饭馆和姚浩然谈好后，直到她走，他们表兄妹都没有再见，后面所有的手续，都是在微信上说好，由何泽慧代劳。
万姿不愿去想姚浩然是不想见还是不愿见自己，她也觉得唏嘘，那就不见了吧。
这段时间，她连大舅家都不去了，就是为了避免尴尬。
陆景明回头看了她好几眼，正想邀约她去自己的姥姥姥爷家。
车子突然猛地一震，他急打方向盘，脸都白了。
万姿一时没防备，整个人被他急促的右拐弯，甩到他腿上，一头撞在了方向盘上。
“哎哟！”她痛叫了一声。
03
“万姿？”陆景明托起她的肩膀，手撩开她的额头，一道红，有些肿。
万姿定了定：“我没事。”
陆景明整个打量了她一下后放下心来，骂了句脏话，看了眼后视镜，推开车门下了车。
撞他车的是一辆橙红色宝马m2，还是辆新车，车身在夜色中闪闪发光，闪瞎人的眼睛。
车子里的人没动静，没出来也没动，只是歪在一边，一动不动的。
陆景明的车尾灯撞碎了一只，还好，追尾不算严重。
他走到宝马面前，轻轻敲了敲车窗，示意驾驶室的人下车，这是辆新车，估计刚上路没几天，豪车啊，有钱人。
车窗慢慢摇下来，那张脸让他愣了一下，受惊的美丽女人，竟然是何泽慧。
她也有些尴尬，冲陆景明点点头，扯开嘴角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陆景明差点在高架桥上转了个圈，看是不是下流星雨了，这种事也能让他碰到，除了冤家路窄，他真的没有任何一句词可以形容。
他故作不认识，冷笑了好几下：“小姐，你这车怎么开的？会不会开车啊？”
何泽慧尴尬得脚趾抓地，恨不能逃之夭夭。
车子是许欢宴送她的，才第一天，刚上路就出了事，真是见了鬼，问题是撞的还是陆景明。
她这段时间心情好极了，简直是有生二十几年，从未有过的快活，许欢宴把她宠上了天，光这辆宝马m2，就价值六十多万，她春风得意，难免马失前蹄。
今天拿到车太得意了，她前前后后拍了无数张照，光朋友圈就发了十几条，条条九宫格，整个人都在blingbling闪着光。
唯一不太好的，是她晚上约许欢宴吃饭，人家说要忙生意，没空，而且没等她问就挂了电话，让她有些小小的不愉快。
不愉快就找了几个好姐妹去喝酒，这才刚喝完出来，开车回家，没想到撞上了。
“陆总，真是对不起。”她不情不愿开了口。
04
她一开口，即使在抿着嘴说话，酒气还是飘了出来，混合着香水味。
陆景明皱起了眉头：“你是酒驾？！可以啊！胆子真大！”
陆景明脸色一变，他立即不再沟通，走到自己车子背后，拿出警示牌放在车子旁，然后掏出手机，开始拨打报警电话。
最近查酒驾查得很严，无论是谁，一旦发现决不轻饶。
何泽慧马上从车上跳下来，旋风一样吹到陆景明面前，她把手压在陆景明手机上：“陆总，陆总，拜托拜托，我没喝多少，就一点点啤酒，给个面子，给个面子。”
陆景明撇开手，眉头皱得死紧：“手拿开。”
何泽慧人几乎都要贴到陆景明怀里去了，连笑带哄：“这车是欢宴送我的，我今天才开上路，太兴奋了，你真的别……别报警，拜托了。”
站在室外，感觉她的酒气又不是太重，可能真如她所说，喝了，但没喝太多？
可没喝太多是多少？
她提到许欢宴，陆景明有些犹豫，许欢宴是他客户，就算不看在朋友面子上，看在客户面子上，也应该算了。
可这是何泽慧耶！他凭什么算了？
这女人欺负万姿欺负得够够的，他们不计较是因为有更好的选择，但不表示他们弱小。
陆景明往后退了一下，跟何泽慧拉开安全距离，手机握在手里，有些踟蹰。
何泽慧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犹豫，很快得意起来，笑容换了一种，刚开始的讨好收了起来，瞥了一眼陆景明的车子。
从后面往前看，看不到什么，只能看到万姿远远的，隐隐的一个后脑勺，是个女生没错了。
何泽慧突然哦了一声，诡异笑了起来，指了指车子：“里面坐的，不是万姿吧？”
陆景明诧异地扬了一下眉毛：“你怎么知道？”
何泽慧撇撇嘴：“这还不好猜，如果是万姿，早下来了，陆总你带了别的女人……这么晚哦……”
她特意拖了长长的尾音，带着促狭的笑意，还飞了个“你知我知”的媚眼，颇有点心照不宣的意思。
陆景明被气笑了。
05
这女人真是蠢的……怪不得万姿说了，她除了这张脸，其实一无是处，完全没大脑，就是个普通人家宠坏了的女人，和她斗，万姿觉得跌份。
何泽慧自以为很聪明，还没有笑完，那边的万姿就下车了，她本来不想下车，外面太冷了，哪怕是何泽慧也没能耐让她离开温暖的车内。
可这怎么回事？还说个没完没了？
她下车往这边走过来：“景明，怎么回事？”
何泽慧脸上的笑容狠狠扭曲了一下，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瞪着陆景明，后者像看猴子一样看了她好几眼，充满讥讽。
“这么冷，你怎么下车了？没事，她酒驾呢。”陆景明迎上去，“我觉得还是交给交警处理比较好。”
万姿把何泽慧当陌生人，公事公办点点头：“对啊，叫警察吧，上车等，车上有暖气。”
何泽慧有些急了，追尾撞坏了一个车灯事小，报警事大，她连忙拨许欢宴的电话，一边拨打一边冲了上去：“哎，万姿姐，万姿姐，追尾而已嘛，我们好好说。”
“你看，我们好歹也是亲戚，还是熟人，这点小事不至于，真不至于。”
她笑着，又换上了讨好的脸，像川剧变脸一样。
她不提这个，万姿还能心平气和，一提这个，万姿立即火冒三丈。
得了，也离开“万燃”了，不用顾忌了。
万姿停下，回头笑了笑，充满讥讽：“好好说？怎么好好说？何泽慧，你赶尽杀绝做那些事情时，想过和我好好说吗？”
她绕回到那辆宝马车，绕着车头前转了半圈，悠悠笑着。
许欢宴对女人很大方，不管是长期短期，只要跟过他，他都不会亏待。
但听陆景明说，他一般送女人车，就表示差不多要结束了。
——何泽慧还不知道吧？
06
“还真是鸟枪换炮，以前你是一辆十万不到的二手代步车吧，想换挺久了对不对？这车多少钱？六十万？七十万？不错，你还挺值钱！”
万姿走回何泽慧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好好养好你这张脸，别老了，不然就不值钱了。”
何泽慧目瞪口呆，她第一次看到万姿这样怼人，在“万燃”的半年里，万姿更多的时候是不太理她，自顾自做事。
就连对她的频频出手，万姿也是见招拆招，很少在言语上说什么！
“万姿！”她愤怒地喊了声，觉得血液沸腾，本来下去了的酒精一下子腾地又上来了，就要冲上去动手。
陆景明抬手把她挡开，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把她一下子支到了天边。
“你别生气，为这种人不值当，外面太冷了，你上车去取暖。”他对万姿说。
万姿说了个痛快，心里那口恶气散了许多，果然啊，憋着伤身。
是蛮冷的，她缩了缩脖子，站在高架桥上挡路不说，还在高位吹风。
陆景明把她护着上了车，从头到尾，无论何泽慧怎么喊，万姿都没有回头给个眼神。
何泽慧气得简直要杀人，正好许欢宴的手机接通了，她开始哇哇大哭。
“欢宴，我出车祸了，呜呜呜，我出车祸了……”十足十的娇弱，完完全全的小女人。
陆景明关上车门，万姿回头瞥了何泽慧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和鄙视。
那边何泽慧还在哭诉：“你能不能过来一趟？他们要报警，我没办法了……我很害怕……呜呜呜。”
她就是不说是陆景明，却把情况表达得无比严重。
陆景明扶着车门，有些忍无可忍，转身突然伸手从何泽慧手里抢过手机。
“许欢宴！你tmd找的什么破女人？要玩也玩个高档点的，这什么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