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清迅速吐出一口气，头回正，小腿摆动，向下潜去。
于此同时，泳池边几声炝响。
别的子弹如同苏宸宇射出的那一颗，在入水十厘米左右后解体。
但有那么一颗，仿若一支穿云箭，向李念清射来。
犹如慢动作。
李念清不知道，狙在水下的杀伤范围和杀伤力有多强，但一定射的比手炝更远。
她只有向下游，以此避开的更远一些。
好在她的肺部已经没有那么多空气，下潜变得更加顺利。
这也意味着，她没有太多时间。
如果必要，她必须到水上换气，然后承受可能到来的致命一击。
李念清的右手抚上左手手腕，没有比此刻更好的时机。
她用食指均匀而又有力的敲击表面三下，停顿片刻，又是三下。
这和外界通用的SoS略有不同，在她们家，这是如果不在此刻救我，就把我的尸体领回家的意思。
天呐，早该想到的，她们家甚至有这么离谱的约定，和达成这种目的的科技力量，她怎么会一直觉得自己生活在普通较富裕家庭。
【你也好不到哪去，现在还能想这些。你以前闭气能有多久？】
‘怎么了？这种状态顶天两分半。’没有充足准备，还处在惊吓状态，李念清搞不懂系统在期待什么。
【你现在想的我都能听到姐们儿，别吐槽了。快吸气。】
‘什么？’
【吸气，空间里的气！】
李念清没有犹豫太久，小心翼翼的张嘴吸了一口。
天呐！
‘我爱你统子！’
‘从来没有这么爱你！’
【那我还得谢谢你呗。你已经下水一分四十秒，我们不能太离谱，到三分钟的时候我会提醒你上去。】
‘好吧，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人来救我呗。’
【马上就来了，没事的。】
系统158在李念清弦灵一旁，着急的打转。
他说谎了，他没看到。
现在李念清的状态一塌糊涂，生理心理上都处在崩溃边缘，这导致本就不稳定的弦能更加错乱，他只能勉强勾连住自己和空间的联系，除此以外，他无能为力。
这种无能为力，真的太讨厌了。
大黑咬住自己的尾巴，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他真的，不能看着清姐在面前死去。
实在不行，他也会在最后一刻把她带回空间的，那里最安全了，一定会没事的。
如果李念清能够听见统子的心声，大概会十分感动。
原来这个看上去无情无义的统子，那么在乎她的死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念清在心中计算着，自从刚刚岸上的人扣动扳机，她大概十秒就会听到一次炝响。
克制且有规律。
这是苏宸宇特意留下的生机。
可是在十秒内完成上浮，吸气，下潜，李念清一点把握都没有。
再响四次，她就必须赌上一赌。
一……
二……
三……
一阵嘈杂，好像是哪里破开了。
巨大的轰鸣声，不是在耳畔，好像很遥远。
最后一声炝响，究竟响没响。
李念清脑子一刺，这是系统在提醒她，时间到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吵，她真的可以吗。
李念清屈膝调整重心，向上游去，很好，她没有损失太多体力，上浮的很快。
出水的瞬间，李念清猛吸一口气，又一猛子把头扎进水里。
奇怪，是谁？
有人抱住了李念清。
粗糙的衣服，厚重，这种衣服怎么能下水呢，李念清想到。
她被抱着往岸边游，这不对吧，这很危险的，炝到底响没响，李念清想要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任由不知道是谁的一个人，拖着她，宛如拖着一个溺水的人。
她还活着，没有炝响，那应该，不会响了吧。
李念清的眼角落下一滴泪，真好啊，泳池顶上映射的波光，怎么那么美。
就是太吵了，周遭的一切都太吵了。
为什么不能安静一点呢。
那个人把她拖上岸了，人都去哪了，明明那么吵，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好多水，李念清只能盯着天花板，或者说，天花板上映出的水波。
很美。
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里叫，好吵。
声音好像终于褪去了，终于清净了。
李念清圆睁着双眼，平静的望着上面。
那个人抓住了她的手，还用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悠。
她没事，这人怎么回事。
她没有呛水，没有被击中，那个人究竟想确认什么。
好烦啊，又开始吵了，这次声音就在耳旁。
在说什么，她真的听不清。
李念清歪了歪头，试图让耳朵里的水流出去，很痛，她的耳朵很痛。
她终于看到了那个人，一个，警察？
那粗糙的衣服，是防弹衣。
还有，一个警察长成这样真的合理吗？
吊桥效应，这可不好。
为什么会觉得面熟呢，眼前的人，李念清确认自己从未见过。
可是真的很面熟。
李念清盯着对方的脸，试图在记忆中搜寻到对应的姓名和身份。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适？”轻缓柔和的声音，为什么他说话这么小声。
李念清抬手拉了下耳垂，水妨碍她的听力了。
李念清想要说自己没事，但她的声带却连震动都没有一下。
她又想起了八岁那年的夏天，她想说点什么，却一直没能说出一句话。
身边的人都用担忧的表情看她，她却什么事都没有。
她只是开不了口。
李念清坐了起来，那人的手扶着她的背，给了她一些力量。
她只能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一切都好。
然后，李念清看到了爸爸。
李哲平跑的很急，她那不爱运动的爸爸，跑起来有种滑稽感。
李念清好想笑，可又笑不出来。
她只能身体前倾，扑进李哲平的怀里。
似乎是为了证明她很好，很有力气，李念清用手紧紧抱住李哲平的腰背。
“没事了，闺女，没事了啊。你妈马上就到，都过去了。”
她以为她爸会骂她来着，骂她自作主张。
还好没有，要不然她肯定会哭的。
她不想那么懦弱，她得坚强起来。
李念清轻轻拍了几下父亲的背，而后借力站了起来。
“我没事，瑶瑶还好吗？”她的声音回来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