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局限就在那儿，偏见永远存在，茫茫众生，都是如此。”
台灯把最近的房屋映照出模糊的影迹，如果这是在恐怖小说里，或许季梧一遇到这种场景，就应该赶紧逃命了。
“看重男孩自然就会轻视女孩，进过城的会蔑视没进过城的，上过学的看不上没上过学的，上好大学的又往往看不上上普通大学的。同样两个人，长得好看的通常就是比长得难看的要更受欢迎。”
“或许你可以把这些东西看得淡一点，”季梧扫过林朝夕的脸，她正认认真真地听他讲话，“你不是可以调整这个世界的时间吗？或许你可以把时间调节到明早6点，我们去潭郡看看。”
“好，”林朝夕心里平衡了一些，点头，“那我们去潭郡看看吧，上次听你那么说，我这段时间还看了不少关于灾荒的书呢，上面描述的，听上去确实很惨。希望这个世界的旱灾，不会特别严重。”
不严重就不会有流民数百里跋涉到这地方了，季梧没说，只是看林朝夕静在原地不动，夜空中的星星转成弧线，很快又全部消失，东方欲晓。就和在一些游戏中一样。
“6点了。”
“嗯。”
季梧自然知道六点了，他很羡慕林朝夕的这些能力，能免费使用是关键。
“走吧，去潭郡看看。”
林朝夕和季梧同时消失在大街上，那时候有些人已经推着自己的小货车出门了。
“好热……”
林朝夕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热，干热。
“是啊，太阳都已经完全出来了，这地方，连个遮阳的点儿都没有，肯定热。”
季梧拿了两把伞，又取了两个挂脖风扇出来。
“这样应该会好点。”
“谢谢！”
“真羡慕你，能有一个空间。”
季梧心底多少平衡了一些，他也就这个空间能拿出来炫耀炫耀了。
人生不易，空间卖艺。
“走吧，这地方都没什么人，你想往这边还是那边走？”
四顾无人，树木枯死，土地干涸，林朝夕打着伞，想了好几秒。
“左边吧。”
季梧和林朝夕沿途并没看到什么活物，赤野千里。
“这里，真的有人吗？”
“应该是有的，”季梧推测，“古代的村庄应该隔的远，肯定不如近代，我们再走走，说不定就能见到了。”
“看，前面好像有一群狗……”
林朝夕眼睛一亮，脚步都快了一些。季梧只好跟在林朝夕后边加速。
“它们好像是在吃什么东西？”林朝夕再凑近一点儿，结果就直接被吓了一大跳，连连退后，脸色一瞬间就苍白失色起来，“它，它们在吃人……”
季梧把脚步停下来，听到林朝夕的话，朝狗那儿细看去。
路边上，确实是一个死人，只是几条狗在那儿撕扯死人的皮肉，血腥。
“可能是饿死在路上的吧。”季梧的心稍微有些沉重，但还是劝慰了林朝夕一句，“人难免死亡，如今潭郡大旱灾，或许前面还有更多饿死的人，你还要坚持去看？”
林朝夕现在恐慌且难受，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回复季梧。
……
“季梧，可以给我一张凳子吗？我想记录一下这个场景。”
“当然。”
季梧搬了一张凳子出来。
林朝夕想要靠近那个被狗撕扯的人，季梧却在旁边提醒了一句。
“你再靠近，会吐的。”
“我知道，”林朝夕原本微笑的脸到现在，只剩下了难过和悲伤，“可我还是想看看。”
季梧见林朝夕不听他的劝阻，没再多说。
林朝夕靠那几条狗近了，可那几条狗根本就没有反应，他们两个人，就像白天里的鬼，根本就不可能被别人看见。
林朝夕把伞放在旁边，坐在凳子上迎着光打开本子。
“7月4日晚，又做梦了。和季梧讨论了一些东西，然后就来了潭郡。”
“我以为看了那么大灾大难的文章，我真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心就会平静淡然了。可事实不是这样的。”
“我才看到了一个饿死的人，女孩吧？面容看不清，早已经被她旁边的那几条狗，撕扯得血肉模糊了。空气中飘出淡淡的臭味，她有地方长蛆了。”
“对一个现代人来说，这或许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就在这条路的前面，可能还有诸多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该继续去看吗？”
林朝夕实在撑不住了，扭过头，抱着本子就干呕起来。
“呕……”
林朝夕头顶被伞遮住，眼前出现了几张纸。
“谢谢。”
季梧看这个不听劝的女孩，他早知道会这般，可她不听劝，一味想要去看看，去写一个饿死在路边，被狗撕咬成八块，生了蛆虫的可怜人。
“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可怜人，你看多了，可能会走不出来的。”
“更何况，我们又不能为这个世界的可怜人做任何事情。我们只是这个世界的鬼，甚至连鬼都算不上。”
“我没事了，”林朝夕吐完后，朝季梧致谢，“谢谢你的提醒，可能是吐完了吧，心里突然就舒缓一点儿了。”
林朝夕扭过头，看向仍旧在被撕扯地女孩，闷闷地说:“我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好笑，居然会因为爸爸妈妈的不在意，就难过成这个样子。”
“世界上有那么多更痛苦的事情，我所经历的，或许比太多太多人要幸福了。”
季梧见林朝夕沉闷起来，知道她心境复杂。
“但总有人比你幸福，人类从来渴望更好的东西，这是永恒不变的真理。你也不必过于贬低自己，或者否认自己的一切。”
“是这样吗？”林朝夕眼中似乎有些明悟，站起身，把凳子递给季梧。
“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希望这场旱灾，死的人，能少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