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离开荒地，姜缈突然想起一件事。
从怀中摸出城隍们和百姓们的万人血书，打开看了看。
“请上苍明鉴，姜缈虽有过，然其心可悯，其行可恕。吾等愿以血肉之躯，代其受罚，唯求天恩浩荡，免去雷劫之惩……”
总觉得尔等愿以血肉之躯，代她受罚这句话有点不吉利。
她做的那些事都出于自愿，是她不愿看见百姓流离失所、不忍目睹人们在天灾中丧生，才出手干预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她的私心。
没道理她做的事，让别人来替她承担责任。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猛地抬手打了个结界，把自个儿罩了起来，企图蒙蔽天道。
掏出根银针抠抠搜搜地往手指上戳了个小洞，挤出鲜血，将“吾等愿以血肉之躯，代其受罚”的“罚”字给涂了。
改成了“福”字。
遂又觉不妥，她好像也没有很多福气，可能不够分。
想了想，又把“代其受福”几个字给涂了，改成“分享其寿命”，她寿与天齐，分一点给大家不碍事，主要是量大，管够。
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撤去结界，虔诚地跪在地上祈祷：
“姜缈已死，我是姜缈的替身，替她活着太不容易了，为感谢我替她活下去，请赐予我不劳而获坐享其成，无功受禄一步登天。”
天道：“……”
姜缈说完，手指间凝出一簇真火，将血书点燃，挥向天空。
血书燃得很慢，像是有人在一字一字仔细斟酌上面的字，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
与此同时，所有在血书上签字画押的人们，都莫名其妙地感到精神一振。
原本躺在木板上等死的老人，突然坐起身来，朝孝子们说道：“孩儿们，爹刚才梦到神仙了，神仙说爹还能活三年，惊不惊喜？”
大丰城隍们心中突然泛起一股玄而又玄的感觉，立刻盘膝而坐，进入那玄妙的境界之中……
……
三天后，姜缈站在干燥的荒地上，有气无力地对着天空说：
“再见。”
“告辞。”
“后会无期。”
“失陪了。”
“保重。”
她出不去了，将荒地转了个遍也没找到出口。
辞别的话语说了个遍，硬是没能触发副本关闭机制。
妈的，书到用时方恨少，钱到月底不够花。
姜缈瘫坐在地上，绞尽脑汁地想辞别的词汇，口中骂骂咧咧。
都怪自己太招人稀罕了，到哪儿都被主人家强留。
……
城隍庙，白玉京等人看到小姑娘的表情不断变化。
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挫败、一会儿焦躁、一会儿生无可恋……如此反复，活像个活着的调色盘。
但好在之前那滔天的戾气消失了。
祖师娘蹙眉思忖，沉吟道：“缈缈应是过了另一个考验，她现在应该是清醒的，是不是不知道怎么离开心魔劫？”
白玉京点头，“像是的。”
冷千璃顿时急道：“那现在能把她叫醒了吗？”
之前不敢打扰她，现在应该可以打扰了吧？
祖师娘闭上眼，在庞大的记忆库中搜寻前人陷入心魔劫里的所有记录。
大多数都没能渡过此劫，在痛苦中消亡。
极少数渡过心魔劫的，其在醒来之前那瞬间，都是释然轻松的神色。
无据可考。
但她总觉得此刻小丫头应该是已经渡过了最凶险的阶段，这会儿正在抓耳挠腮地想办法出来。
深深吸了口气，靠近那透明的圆柱，试探着喊了一声：“缈缈，你若是被绑架了，就眨三下眼。”
然后就看见小姑娘颤抖的眼皮平静下来，像是秒睡。
祖师娘激动地拍了下手，“太好了，缈缈没被绑架，她还能睡得着。”
众人：“……”
小淳圆望着透明圆柱中的少女，她现在的样子他很熟悉。
当初他还是小龙人在缥缈峰跟着姜缈的时候，两人经常都是这样的状态——饿。
仔细考虑后，缓缓走近圆柱，低声道：“贫僧来试试吧。”
祖师娘同意了，小和尚还是很靠谱的，若是换了冷千璃、冥鬲和桑掬月，她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试的。
保不齐让他们试试，缈缈就逝世。
小淳圆抬手，轻轻覆在圆柱上，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姜缈，开饭了。”
荒地中，姜缈倏地睁开眼，下意识问道：“今天吃什么？”
下一瞬，感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将她踢出了荒地，就跟在游戏中打完副本，被系统给踢出去一样。
城隍庙，祖师娘等人看见那透明圆柱，如雪遇到烈焰般快速融化。
几息后，小姑娘生动活泼的脸蛋在他们眼前晃过。
姜缈笑眯眯地抬起手，“大家好啊，我是来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萨克斯坦的结巴。”
众人高高提起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归位。
小姑娘癫就癫吧，活着就好，病可以慢慢治……
祖师娘拉着姜缈左看右看，总觉得她受了伤，非要让姜缈到丹华上仙的医所去看看。
有病治病，没病养身。
片刻后，丹华上仙瞅着姜缈面前干干净净的碗碟，诚恳地说道：“要不你来我这儿做工吧，你只需负责舔干净药碗，我包你吃饱饭。”
姜缈认真思考了一下，问道：“你认真的吗？”
丹华上仙点头，“这样我的药价能翻倍，毕竟是荒天兽舔过的药碗。”
祖师娘冷不丁地出现在她身后，“啪”的一巴掌呼到她后脑勺，“滚滚滚，尽出馊主意。”
丹华上仙委屈地撇了下嘴角，默默去院子做她的木工。
最近她设计的水床卖得很好，引来许多仙子订购，终于能吃上饱饭了。
没办法，主要是神仙太不容易生病了。
作为一名德艺双馨的医仙，她总不能期望天天打仗吧？
祖师娘神情有些复杂，温柔地拉起姜缈的手。
“那个，缈缈啊，紫电他们回来了。”
姜缈眼睛一亮，“我徒弟他们修炼到金丹期啦？”
祖师娘：“呵呵，快了，就差渡过金丹劫了。”
“小小金丹劫，不在话下。”
姜缈对池戈他们的资质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是她姜大仙亲自选的徒弟。
祖师娘搓了搓手，“之前事情太多，忘记通知紫电我们改变计划了。”
姜缈不明白祖师娘为什么说这个，她已经不需要蹭徒弟们的雷劫了，不通知紫电仙君也不是什么事儿。
“所以呢？”
祖师娘脑仁有点痛，“按原计划，紫电拐了一群即将渡劫的大修士回来。”
姜缈：“……”
人麻了。
合着她这辈子跟雷劫是绑定上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