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陷入昏睡中的蓝千觅,黄参卸下冷脸,眉宇间有了细微变化。
他看着她,就像一位艺术家在欣赏一件鬼斧神雕的绝世珍宝,越看越入迷,越看越看不措手,嘴角眉眼不经意间上扬。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痴迷地欣赏她,只是,这种机会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自小不受束缚的他,曾幻想过,日后留在宫中当御医,如此,便能常常有机会看到她。
他不贪心,不奢望像现在一样每天能看到她,只想待在一个离她较近的地方,在她需要时,能第一时间赶到。
纳兰风野的出现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总觉得,他会带她离开,去一个他终其一生都无法抵达的地方。
***
纳兰风野从药店带回大包小包,破天荒地煎药吃药,最后还泡脚。
还别说,这一套功夫下来,手脚暖和,整个人变得舒坦多了。
严忠林进来时,纳兰风野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双腿泡在木桶里。
一屋子中药味,让他下意识捂鼻子。
轻微的脚步声传入纳兰风野耳朵,他耳朵抽动,拔剑,剑身锋芒。
当看清剑尖另一边是严忠林时,他脸露惊愕:“你怎么会在这儿?”
“将军。”严忠林单膝跪下,“属下终于找到你!”
他脸容激动:“我赶去白族,发现你留下暗记,知道你已离开,不知去向。今天在药店门口看见一个人跟你很像,所以跟了过来。”
严忠林吸了吸鼻子,看他脚下的药桶,还有肩膀露出的纱布,声音一紧:“将军,你受伤了?”
纳兰风野收剑:“你的任务已完成,无须再出现在我面前,回去吧,好好过你的日子。”
“将军,纳兰若成谋朝篡位,边境匈奴虎视眈眈,风朝内忧外患,而你如今身边空无一人,属下,任凭差遣,誓死追随。”
见纳兰风野无动于衷,严忠林从怀中抽出一封信:“将军,陆将军让我务必交与你。”
纳兰风野望着举在眼前的封信,不敢接。
若是半个月他,他迫不及待。
当初,他刚穿越回来,身陷囹圄,迫不及待需要陆将军支持,协助自己重夺政权,却得知他半路退缩的消息。
让他重新审视局势。
后来,他想通了,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最想要东西,就在他改变主意时,又命人送信。
这是信吗?
这是烫手芋头,是搅乱风云的金光棒!
见纳兰风野迟迟不接,严忠林将信递前一步:“当日,陆将军家属受到纳兰若成威胁,故而生变故,如今军情有变,将军,我们还有机会。”
“有何不一样?陆家几十口人已安全?还是纳兰若成的锦衣卫突然开窍,归顺陆家将?”
严忠林心头一颤:“......属下无能,不敢判断军情,但是,陆将军的信你一定要收下。”
纳兰风野望着举在眼前的信件,最终,伸手接过,展开:
至亲被控,让我迟疑犹豫,但每每想到陷在围墙内姐姐与蒙冤受屈的你,我心如火烧,夜不能寐。
今已想通,我等下属,随时听你差遣。
见信速与我见面。
信件中没有称呼,没有落款人,连人物称呼也平民化,若不是知道是陆将军送来,还不一定能猜到是他们之间的信函。
纳兰风野将信丢进炭盆中,很快变成一团火,化成灰烬。
“将军。”严忠林看不懂他,越是看不懂越着急,“陆将军驻营在城外50里,我们快马加鞭,半夜就能到达。”
纳兰风野低头,烛光下,他眉头深锁,下巴绷紧,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我母后、在宫里情况如何?”良久后,他终于打破沉默。
“据属下所知,皇宫已被静妃娘娘控制,包括皇后与皇上,听说是生病什么的,具体情况陆将军比我更清楚。”
纳兰风野放在大腿上的双掌收紧。
父王尚且对他有异心,但母后一定不会。
自己被陷害,她一定最难过。
生病?
哼!
本已决定的心,又被动摇。
在这场政治阴谋中,他谁都顾到,唯独没考虑到自己的生母。
自己唯一的儿子被陷害,生死未卜,她得多难受啊!
“将军。”严忠林见他迟迟不决,忍不住打断他。
“你先退下。”
“将军不与我一同去军营?”
“我还有事,等我处理完我自会找他。”
严忠林动嘴,想说什么被他挥手打断:“我累了。”
严忠林看不懂,曾经杀伐果断的纳兰风野变了,变得瞻前顾后,小心翼翼。
“属下告辞,还请将军尽快与陆将军碰面。”严忠林说,站起,转身离开房间。
***
黄参没想到纳兰风野如此快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将他引到江边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后,摘掉头上斗笠:“我要见千觅。”
“纳兰公子,我......”
“我知道你有办法,求你。”
对上他恳切的双眼,黄参第一次犹豫。
完全没办法吗?
非也。
“万一被发现,你俩都危害。”
“我不怕。”
五分钟后,换装后的两人从密林走出。
纳兰风野穿上黄参的白袍,黄参穿上纳兰风野的灰袍披风。
“记住,晚饭时间进入,那是守卫换岗和宫女最忙碌的时候,只要不露馅,没人会留意你。”黄参说,仔细在他身上打量。
黄参将地上蒌背拿起,背在纳兰风野身上,又掏出一条白面巾,让他戴上:“若有人拦你,你装病,记住,尽量不要发声。”
“王妃还住在你原来的太子府,她身内毒素未除尽,不能运功动气,更不能......”
“不能什么?”见黄参欲言又止,纳兰风野追问。
“......不能、行夫妻之亲。”
纳兰风野红着脸点头,他跃上马背,扯了扯缰绳,快速向市集方向奔去。
望着马背上背着背蒌、越走越过多的白衣少年,黄参想后悔,但已经来不及。
城墙下,他跳下马背,举起令牌。
宫门打开,顺利进入。
凤朝皇宫,久违了。
熟悉的建筑物与庄严气息扑面而来,但他无暇顾及,快步往太子府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