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笑白朝车内简单看了看，发现凌岄竟然还特地在副驾的座位上放了靠枕。
她伸手捏了一下，软软的，而且刚好贴合她的背部。
不知怎么她心里就忽然觉得有些微热。
直到凌岄的车子启动，她才忽然反应过来问：“老板，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凌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漫不经心道：“带你去度假啊。”
虞笑白：“？”
“好端端的，为什么忽然要去度假啊？公司放假了？”
凌岄从后视镜里瞄了她一眼:“你不是对冥河度假村很感兴趣吗？带你去看看。”
“你也来公司这么久了，确实也该去看一下真正的冥界长什么样了，这也算这段时间对你的奖励吧。”
虞笑白不解道：“可是……我是活人，为什么非要知道冥界长什么样？”
凌岄手指顿住，开口道：“但你现在是公司成员，了解一下情况不是应该的吗？而且我们公司除了你以外，都是去过冥界的。”
对，她怎么给忘了，这公司只有她一个麻瓜。
不过，她有更大的理由怀疑，老板这是买了个新车，所以就是想趁机炫耀一下，载她出去晃晃。
回想起刚刚她出公司的时候，阴间部的同事们那副看好戏的状态。
看来他们是早就知道凌岄去买车，而且还要带她去冥界的事情了，肯定是偷偷在底下用小群聊天了。
但是凌岄偏偏就她一个没告诉，难不成，还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他是老板，有什么好给员工惊喜的？
虞笑白偷偷看了看凌岄的侧脸，线条流畅又凌厉，高耸的鼻梁加上深邃精致的眼窝，让他整个脸看起来都像是雕刻出来的。
他这张脸简直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似的，平时不太注意的时候，可能就是单纯觉得帅。
但是你一旦定下心去仔细看的时候，就很容易被吸引的挪不开眼神，怎么看怎么完美。
凌岄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微微侧目，唇边带着一丝弧度：“盯着我看干嘛？”
虞笑白立马收回了眼神，正襟危坐，握着安全带说：“没有，我刚刚发呆呢。”
她把脸转向窗外，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景色，扯开话题：“老板，我们去冥界，直接从阳间开车，到得了吗？”
凌岄只是勾唇轻笑了一下：“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们的车开上高架，没过五分钟，虞笑白就感觉周围的风景开始发生了变化。
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虽然公路还是一样的公路，但是车辆骤然开始减少了，天光也开始变暗。
路两边的行道树逐渐变矮，直到，一片红色映入眼帘。
虞笑白忍不住打开了车窗。
只见外面是一条幽长的河流，他们此时正走在河面的高架桥上。
河水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发着幽幽的蓝色荧光，就像是海边的蓝眼泪。
而且是整条河里都是，窸窸窣窣的，漂浮在河面上，或者是贴着河道延伸。
河岸上，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彼岸花。
虞笑白的瞳孔里印出了蓝色的光晕，她回过头，脸上藏着欣喜和惊讶：“老板，这里是……？”
凌岄轻声开口说了两个字：“忘川。”
“这就是传说中的忘川河？！”虞笑白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河边的景致，“原来这么好看？”
她看着岸边那些大团的红色花朵，感叹道：“原来那些故事里说得都是真的啊，冥界的忘川河边，真的开满了彼岸花。”
“我还以为都是写小说的编的呢，那说明是真的有人来过忘川之后，又回了阳间，趁着还没忘记这边的景色，写了下来，后面才传开的。”
凌岄听完她的话，沉默了一瞬，然后眼神略过河边的那些彼岸花，说：“其实也不是。”
虞笑白：“？”
“以前的忘川河边是没有这些花的，比较荒凉吧，还会长一些杂草，后来是人界传说，有种花只开在黄泉，叫曼珠沙华。”
“我们觉得这名字还挺适配冥界的，逼格挺高，然后就引进了一些，没想到种下去还真的挺好看，于是就让冥界环保局好好地规划了一下，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凌岄一手搭在车窗上，一副颇有成就感的样子：“别说，有的时候，人类的想象力还是很不错的，灵感也比鬼多多了，忘川这里改造了之后，还吸引了不少其他界的游客。”
虞笑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原本以为是冥界的传说，没想到，竟然是冥界按照阳间的说法去搞的。
现在死后来了冥界的鬼，一定也跟她一样，以为传说是真的。
他们的车下了桥，走忘川河边开过，虞笑白才看见，成片的红色彼岸花丛里，还漂浮着一些白色的光点，比在桥上看更加好看了。
“老板，这些白色的光点是什么？”
凌岄顺着她的声音看了一眼：“是一些鬼魂残留的意识。”
“刚到冥界的魂魄，都要经过忘川，有些对人间留恋颇深的，就容易产生一些执念，飘荡在忘川河边，时间久了，就会变成这种有实体的光点，他们仍旧保留着作为人时的记忆，不过时间久了就会消散的。”
“原来是这样，”虞笑白点点头，又指指河里的那些蓝光道：“那那些蓝色的呢？”
原本她以为，河里那些，才是生者的亡灵，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
凌岄好像对给她科普冥界这些的东西非常有耐心，甚至还有些隐隐的自豪感。
“你知道蜉蝣吗？”
“知道啊，寿命很短，有句话叫蜉蝣朝生暮死。”
凌岄轻笑道：“这些都是蜉蝣的灵体。”
虞笑白：“！！！”
“它们不是一种昆虫吗？”
“是啊，但是它们在冥界就是这种形态的，蜉蝣是比较特殊的一种生灵，在冥界和阳间的时间其实都很短。”
一般的生物死后，在冥界轮回，都是凭借功过值的计算，看看下一世投胎成什么。
但是蜉蝣由于寿命实在太短暂了，冥府数据都没法收集，所以基本上都得轮回百世以后，才能投胎成其他的生物。
凌岄说：“忘川河对他们来说，就是中转站，它们在阳间活两天，死了之后就会飘到河里，然后在河里飘两天，又会重新转世回去，就这样往复循环。”
虞笑白听得津津有味，她着实是没想过，原来蜉蝣还有这种设定？
她看着河面上那些散发着荧光的灵体，突然又感觉有点伤感：“它们也挺可怜的，不停地轮回转世，应该什么都来不及感受吧？”
凌岄忽然侧头看她，目光略带深沉，低声道：“可能对它们来说，也没什么不好吧？什么都来不及感受，也什么都来不及记住，应该也就不会有烦恼忧虑。”
“而且还能经常被拿来吟诗作赋，提醒人类珍惜美好，你们人类不是还有人感叹生命漫长吗？”
虞笑白趴在车窗上，脸上晃动着忘川河水印出的光影，黑玉般的瞳仁里，犹如装着一条蓝色的银河。
“或许吧，不过我觉得，人生还是美好的，我还是想活得长一点，起码现在，只有一件事，会让我觉得有点烦恼。”
凌岄看得忽然失神，车速也变慢了，直到虞笑白转头，对着他眨了眨眼：“怎么了老板？”
凌岄才重新拉回神智，问道：“你有什么烦恼？”
虞笑白叹了口气：“当然是我爸妈啊，都半年了，我还不知道他们去了哪，也联系不上，我真的好像捡来的。”
凌岄垂下眼睫：“需要我帮忙吗？”
虞笑白摆手道：“不用了，他们是活人，老板你应该不太方便找吧，我还是知道冥界的规矩的。”
冥王不轻易插手阳间的事情，这是从一开始就设定好的，何况她这也就是小事。
她爸妈临走前在信上也写了，一年之后，自然会主动跟她联系的。
凌岄顿了两秒，低声道：“你爸妈，真的只是普通人吗？”
“对啊，”虞笑白奇怪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我都跟他们一起生活二十多年了，除了不太靠谱以外，他们还是挺好的。”
凌岄没说什么，只微微点了下头：“嗯。”
他对虞笑白的身份其实是产生过怀疑的，因为他一直看不出虞笑白的寿数，后面他还特意去查过，但是得到的结果，都说明虞笑白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凡人，他便没再纠结这个，只能暂时认为，她或许后续会发生什么特殊的情况。
不过不管什么情况，他作为掌控阴间的统治者，应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虞笑白没想过忘川河竟然这么长，他们开了已经有20分钟了，竟然还没看到头。
“老板，我们还有多久才到？”
凌岄打了个方向，车子拐过一条路，驶入了一条明显是规划过的盘山公路，然后一路往上开。
他看着前方道：“看上面，到了。”
虞笑白弯下身子，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往上看，见到山顶上有一个很大的圆顶建筑，被掩映在树影间。
远远看着，就知道规模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