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晶看着程栎歆略带疲态的眼睛平静地问：【宋越呢？】
“晶晶，你想起来了？”齐白他们都惊讶地看着傅晶。
【我根本没有忘记。】
”那你之前……怎么……”齐白磕磕绊绊地说，他不明白为什么傅晶之前都不提起宋越的事情。
傅晶想了想，才落笔：【害怕。】
什么？众人都不解地看向她。
【醒了之后我就想问宋越了，但是依稀记得宋越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医生要提到他的时候齐白又故意打断，还一直有意避免提起他，我害怕宋越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也怕自己会接受不了。】
众人都沉默地看着这段话，没想到傅晶这两天一直都在独自煎熬。
“晶晶，这事是我做的不对。”齐白摘下眼镜，抹了把脸，“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起他，只是你受伤很严重，躺了好几天都没有意识，醒了之后又说有事情想不起来了，我这才……”齐白有些愧疚。
【你是为了我好，我知道。】傅晶淡淡地笑了下，【我之前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脑子的确不清醒，也懦弱的很，手机就在我旁边我都不敢拿过来发消息，放任自己每天睡觉……】可是每一次睡着之后都会做着同样的噩梦，梦见宋越身下流出血液的情景。
【现在好点了，我觉得自己可以承受得住了，悦歆姐，和我说说吧，宋越怎么了？】傅晶的手没有颤抖，好像药物带来的后遗症已经消失，但纸页上深刻的字迹却暴露了她恐惧的内心。
程栎歆有些悲伤地看着她，重重呼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小越他……还在重症监护室……”
傅晶听了这话觉得心口的大石似乎落下了一些，她轻轻地舒气，尽力扬起嘴角，【这样啊，看你们的表现我还以为他没了呢】
她的语气轻松，好像听到了好消息。
秦榭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反而是程栎歆握紧了拳头说道：“晶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然秦小姐他们不会瞒着你宋越的事情，其实我之前都是在你睡着之后来看你的，奶奶他们也都是故意没有来的，就是怕让你想起宋越伤心。”这一点上，程栎歆和秦楹齐白他们的做法惊人的一致，或许是因为他们已经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家人。
“小越受伤很严重，赵雪的子弹离他太近了，防弹衣也没办法挡住子弹，子弹深入腹部，内脏大出血，虽然即使做了手术，但情况仍然很严重。”程栎歆的手有些颤抖，这是姑姑唯一的孩子，也是他们程家失而复得的孩子，宋越出事对于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打击，但她还是坚持说下去，“更糟糕的是，赵雪的子弹上面有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医药公司里面的什么害人的东西，让他的病情一直反反复复，伤口不能很好的修复，所以现在还在重症。医生说恐怕情况很难说……”
傅晶静静地听着程栎歆的讲述，没有任何反应，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继续说什么，她才写道；【就这些吗？】
什么意思？几人不明白地看着她，只有秦榭好像知道了什么，目光有些担忧。
【还在重症，那就还有希望，警察肯定也在加紧审讯赵雪找相关的药物线索，我相信他。】傅晶的目光平和。
在场的人见她心态这么好，自然为她高兴，但看到她写得内容心里却并不像她一样那么乐观，只是傅晶的情况也不稳定，不好这个时候打击她，便也都好像被她激励了一样舒气微笑。
傅晶知道，他们心里肯定还是觉得宋越的情况基本无解，所以故作态度安慰她。但是奇怪的是，听完程栎歆的话之后，她心口的大石反而切实地落了下来，不就是等吗，左右她现在也在医院，等得起。
傅晶躺下了，确认她真的睡着之后几人默契地走出病房，或站或坐地聚集在外面，沉默不语。
良久，秦榭才叹道：“这就是我和大姐真正担心的地方。傅晶的性格是她的缺陷。”
程栎歆不解地看向他，“缺陷？”
秦楹也揉了揉眉心，往日的从容在这几日的工作和担忧中消散了，她看着同样是一位长姐地程栎歆说道：“你应该知道晶晶的身世吧？”
程栎歆点头，小叔叔已经和她说起过了，傅晶从小是个孤儿，后来差点变成她的堂妹，和程家的缘分不浅。
秦楹长长地叹了口气，“晶晶不仅是个孤儿，她小时候有一些精神上的问题，嗯……有点像是自闭症，但又不完全是，由于本身的特殊，她才会被送到孤儿院。”
齐白和程栎歆都惊讶地看着她，傅晶有病？
“到底是什么病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只是她从小就不愿意和人说话，和孤儿院里面也是特殊的那个，院长对于她格外照顾，所以其他人都很排挤她，会欺负她。但是傅晶有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她会下意识听从身体的本能，据院长讲，她曾经将一个比她大的小男孩打到满头是血，进了医院，当时不过四五岁。”
“我和她认识这么多年没发现她有暴力倾向啊？”齐白不敢相信，在他印象里，傅晶一直都是安安静静，偶尔发疯也就是不说话或者阴阳怪气而已。
秦楹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是暴力倾向，只是一种保护机制而已。从那次之后，她再没有表现出这种现象了，爷爷后来咨询过医生，那次见血了之后把她也吓到了，之后她的表现就趋向于正常，只是不爱讲话而已，医生说她其实是在学习其他小朋友。”
“她的保护机制在那之后也转变了，从这种外化的暴力行为变成了内化的心理行为。你们可能都有感觉，晶晶平时很稳定，即使生气也不会维持很长时间，其实是因为她一直都在忍耐。她习惯性将一切让她不舒服的事情压在心里，到达一个临界点后就会她会让自己通过不同方式爆发出去。但是归根结底，这种忍耐对于她的心理来说是有负担的，所以我会之前我会说干脆让她和我们回北城，也许熟悉的环境对于她是有好处的，并不仅是因为避免她知道宋越的事情。”当然，现在看来是想当然了，傅晶压根没有失忆那回事。
秦楹担心地回头看着病房内的傅晶，“我觉得，现在她又不自觉将一切让她不舒服的消息或者情感压在心里了。”
几人都沉默了，现在傅晶和宋越的状况说不上谁更好，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医生能够发现宋越和傅晶身体内到底是什么药物，或者警察可以从赵雪那里得到什么线索。
的确如傅晶猜想得那样，警察自从抓住赵雪就没有停止过审讯，邓磊、赵前进、张辽……甚至张局都进了审讯室，就是为了从赵雪口中得到足够多的消息。
赵雪好像是认命了一样，无论他们问什么都是供认不讳，从一开始来到华州组建自己的组织，到后来在惠新通过一些项目为自己牟利；从奖学金计划，再到医药公司……种种罪行，都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期间犯下的人命简直是惨不可闻。
但是奇怪的是，在提及丽北的事情时，她却一反常态保持沉默。
众人猜测，可能是因为赵雪对于丽北那边养育她的人有很深的感情，毕竟据吴一川和吴一海所说，赵雪十分在意孟同英的重视，甚至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这可能也是一个很有力的突破口。
“一定要撬开她的嘴，景城那边，已经开始对孟子敬收网了，我们需要赵雪的口供来让孟子敬说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这样执政局后面的行动才会占据有利地位，在国际上赢得优势。”王树正沉声说。
邓磊等人点点头。
审讯室内，赵雪的表情平和，对于众人的审问已经习以为常，她比吴一川他们还要更加适应。
“邓队长，轮完班了？今天是你啊？”赵雪笑着问。
邓磊看了她一眼，”还是不说吗？子弹上的药到底是什么？”
赵雪无奈地摊手，“怎么又是这个问题啊，邓队长，我真不知道，就是随手从医药公司拿的，研究员说不定都不知道里面的成分，我怎么会清楚？”
“怎么？”她身体前倾，“你们反复问我这个问题，是不是子弹上面的东西真让宋越吃苦头了？”
邓磊拍了拍桌子，“赵雪！希望你严肃对待这个问题，这也关系到你的量刑。”
“哼，”赵雪冷笑了一声，“量刑？我会有什么量刑我还不清楚吗？不就是一颗子弹，难道我还能多得一颗？”她笑得猖狂。
“所以你处于报复心里，给那颗子弹上抹了药，那说明你肯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然你不会这么肯定宋越和傅晶会和你一起死。”邓磊冷静地说，这是抓到她那天她自己喊出来的。
赵雪的长卷发不像往常顺滑的披散在肩上，而是扎在了脑后，碎发顺着额头落在了眼前，她通过碎发笑着看着邓磊，却说什么都不肯开口。
“换个问题，”邓磊调整了一下坐姿，“之前一直为你提供帮助的人是谁？”
赵雪听到这里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你们还没发现他是谁吗？”
邓磊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赵雪耸了耸肩，撇着嘴说：“没什么，就是觉得那人还挺沉得住气的。”竟然还没被发现，看来是没跑呢。
“他是谁？”
赵雪放肆地笑了笑，“就不告诉你。”
“你——”邓磊严肃地看她，“赵雪，你不说子弹的事情是出于报复心理，可是这个为什么也不说？”毕竟其他罪行她都爽快地承认了。
“没什么，单纯觉得好玩儿。”赵雪歪了歪头，“你也知道，我都说了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件小事，就是想给你们留个小彩蛋。”
邓磊看着她左顾右盼仿佛已经不耐烦的样子，想了想说道：“这两天你一直关在这，外面的事情肯定不知道，我和你说说新闻吧。”
赵雪听了这话来了兴趣，终于转头看向了他。
“就在你被抓的两天后，南城联合景城等南部军区组织了一场联合演习，丽北方面，他们会全力配合此次演习，并派遣相应官员与执政局进行了接洽。”
赵雪的眼神冷了下来，她知道邓磊是在暗示她。
“你说，他们派遣来的官员都会做些什么呢？”
赵雪不耐烦地推了下面前的一次性水杯，“直说吧，别在这和我绕弯子！”她已经受够了愚蠢的自己受到丽北那些人的影响了。
邓磊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说道：“你我都清楚你和孟同英之间的关系，你来华州就是在为了她做事，如果你可以帮助我们收复丽北，你的量刑就是真的会着重考虑的。”
赵雪听到这里笑了出来，“你不用拿量刑这件事来哄骗我，我犯了多么大的罪我自己知道，就算在丽北这件事上出力了，我照样还是一样的结局。”
“那你是想要有尊严的死在刑场上，还是被交给丽北，让他们处死你呢？”邓磊问道。
赵雪的笑容僵了一下，“丽北来的人是这样说得？他们要把我带回去处死？来华州的人是谁我能知道吗？”赵雪的手指轻轻颤抖着，难道是爸爸要救她？她竟然又有了一丝卑微的期待。
“不，当然不是带回去。”邓磊打断了她的幻想，“他们承诺，会让背叛华州和丽北感情的罪人在华州人面前处死，而且，越快越好，他们不能容忍这样的背叛两国的人还活着。坦白讲，他们带来了其他国家作为见证人，这两天，是我们保下了你。”
赵雪的全身都变得僵硬了起来，邓磊继续说道：“这些都是丽北的外交部长——蔡才子一手负责的。”
蔡才子，孟同英的心腹，也是当时在孟子敬和她之间唯一选择支持她的人，也是因为她的支持，她才有机会来到南城，而不是去卡国当一个吴一川那样的小小中间人。
原来，他们是真的想要自己死啊……赵雪越发觉得刚刚还抱有希望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你想知道什么，问吧？”赵雪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忽然觉得很累。但是她也绝不会让丽北和孟同英他们好过！
“首先，宋越和傅晶身体里的药物到底是什么？”邓磊的拳头在桌下握紧，宋越的情况很严重，能坚持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