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队长，你觉得他们失联是因为什么原因？”夏远没话找话，也是想分散自己乱想的情绪。
“我估摸着应该是因为通讯原因，毕竟在事发之前你们这边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说到这儿王亮带着感慨道：“这很难得啊，像泥石流山体滑坡这种地质灾害，如果在事发之前没有防备，存活率是极其低的。”
夏远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他的话。
他也觉得老上司不像是那么没头脑的人。
俩人踩着被泥石流横扫过后光秃秃的岸边，一路往上走了十多分钟，河道也比下面深了很多，就在夏远即将骂那老梆子不靠谱时，王亮说话了，只不过脸色有些怪异。
“是不是那儿啊？”
夏远顺着他手电光的方向看去，就见前方不远有块巨石凸出岸边，像是一座桥头堡似的，悬空镶嵌在岸壁上。
“尼玛的老梆子，你踏马的真不是东西！”看着比对岸高出三四米的巨石，夏远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合着那老梆子把自己当成跳水冠军来了。
凸出来的巨石看起来到对面的直线距离最多也就两米的样子。
立定跳远跳个两米也不是很难，但实际情况却不一样。
按照抛物线来讲，这段距离也不算什么，但特么他是人啊，不是铅球。
两米的直线距离，再加三四米的落差高度，这冲击力不是立定跳远那么简单。
先不说跳不跳的问题，能爬上这块巨石就算不错了。
在有棱有角的巨石前面面相觑片刻，夏远用嘴咬着手电，往上攀爬，在凉山支教那两年他没少爬上爬下。
王亮见他都行动了，自然不甘落后。
远远看这块高出岸边几米的巨石很有冲击力，但实际上手也并不是很难。
除了穿着筒靴的脚滑了一下，导致右手划了一下，其他倒没什么。
俩人站在岩石上看着对岸沉默片刻，王亮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主动介绍经验，“对面可能碎石比较多，跳过去很容易崴脚或者骨折……我觉得最好还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一道亮光滑过，手电已经落在了对面岸边，紧跟着身边那个黑黝黝的身影一个助冲，就飞了出来，而后直挺挺摔在地上。
这是王亮的视角，雨幕严重阻碍了他的视线。
夏远倒不是真没有分寸，他本想着落地前收势缓冲一个驴打滚降低腿部所受到的冲击力，可谁知特么这边居然是被泥石流席卷后留下的一滩夹杂着枯枝的烂泥，受不了一点力。
这还滚个屁啊，直接就栽了进去。
“夏处长，你没事吧？”王亮试探着问道。
“噗噗噗！”夏远连连狂吐嘴里的稀泥，而后笑着招呼道：“王队过来吧，这边的真皮沙发等着你呢。”
“……”王亮无语片刻，倒也没怀疑夏远会坑他，见他没事，也跟着跳了过来，同样想施展身法缓冲力道的他也一头栽进了泥坑里。
“噗噗噗！”王亮抹了把脸上的稀泥，目光幽幽地看向同样一脸稀泥的夏远。
夏远就笑嘻嘻道：“没骗你吧。”
“你管这叫沙发？”王亮跺了跺脚下的泥浆。
“你就说软不软吧！”夏远哈哈大笑的同时，又意识到了那老梆子之所以指这条路，指不定指的就是这里有个浅水坑能降低高度落差的冲击力。
只不过一场泥石流后，浅水坑变成了泥浆坑罢了。
“……”
简单收拾了下，俩人捡起手电就往下走，这边的乡道在经过暴雨冲刷后，倒是很好走。
俩人加快了速度，几分钟后就看见了断桥对面的一连串车辆，也有工程人员正在商量着过桥的事。
显然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搭起一个简易桥梁。
毕竟是基建狂魔。
王亮趁机让对面的救援队员扔过了一些物资，俩人这才匆匆往不远处的石坨村赶去。
很快，俩人就在乡道边停了下来，对面就是被泥石流施暴后的好人家饭店，就剩下几片残垣断壁了。
更远处则是雨幕下的石坨村，漆黑的夜色吞没了手电光线，俩人一时间踌躇不前。
毕竟谁也不敢确定里面的情况，二次滑坡也不是没有可能。泥石流的形成需要积蓄力量，山体滑坡则短时间内很容易复发。
沉默片刻，夏远看向一旁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王亮，淡笑道：“王队，你就跟到这儿吧。”
见他要说什么，夏远抬手制止道：“王队，救人的前提是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我也不瞒你了，我和周处长是情侣关系，我是不可能放弃她的，而你不一样，实在犯不着犯险。”
“好，夏处长等你回来我请你喝酒。”王亮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把身上的卫星电话递了过去。
“应该是我请你才对嘛。”接过卫星电话的夏远笑了笑，而后头也不回朝村子里走去，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石坨村应该不能叫石坨村了，应该叫泥潭村，一眼望去，所见之处都是残檐断壁，倒也很好找寻目标。
前提是还站着的。
村子里十之八九的地方都被褐黄色的黄土给覆盖了，足有七八厘米深度。
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夏远尽量靠着小河口的一边往里搜寻。
举步维艰，只有无边的雨幕相伴，这种感觉实在是难熬。
就在夏远快麻木时，兜里的卫星电话响了起来，直到快挂断时，心力憔悴的他才注意到动静，赶忙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曹永利激动的声音。
“万幸万幸，夏处长你可算是接电话了。”曹永利深了口气，“夏处长你实在……你实在是太胆大了，还好没出事，不然我怎么向县领导，市领导交代啊！”
他本想说你实在是太放肆了，话到嘴边就意识到对面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语气不由就有些幽怨起来，就像是深闺怨妇埋怨老爷一般，唯唯诺诺的不敢反抗。
“呵呵……不好意思，曹书记，这时候打来电话是有什么好消息吗？”夏远无力地笑了笑，话里意思很明显，没事别特么瞎打电话，劳子正烦着呢。
“周处长找到了！”
听他这么一说，夏远顿时来劲了，忙不迭道：“找到了？在哪儿呢？你把电话给她。”
“呃……是通讯恢复后，周处长主动打来的电话。”曹永利讪讪一笑，“周处长目前正在石坨村尾的一处土丘位置，和她在一起的还有七八个人。”
“……”夏远很想破口大骂，但生生遏制住了，举目一望，四处茫然，就耐着性子道：“具体在哪儿，我现在就在村子里。”
“村尾不远，应该很好找，夏处长您就别动啦，简易桥马上搭建好了，大部队马上就过桥啦！”曹永利带着讨好的话，更像是抗战时期的汉奸在欢迎鬼子进城一样。
“行吧，没什么事就挂了吧，我很忙的。”夏远不轻不重地点了他一句，主动挂了电话，接着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