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他只是社会里芸芸众生中的一角。
便如秋天里的一片落叶。它只是从树上凋零，再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一片叶子的死亡，这个过程并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其实有的时候也不怪他妄自菲薄。
毕竟他的学历只是一个一流本科，毕业时面临着大部分应届生都面临的困境。他既不愿为了那点微薄工资去给人家当牛做马，但又急需养活自己。
最后也就是运气好去创业后发了点小财。
要不然他肯定现在还在某个律师所当个小律师累死累活地接案子。
说不准谈恋爱都没时间。
就他这个条件去跟江小北对比……
算了也不用比。
林九乌很有自知之明。江小北就是他能接触到的社会最高层。他所认识的身边的人，再不能找出一个比她更优秀的人了。
江小北也在很认真地听他讲话。
聊天的时候她悄悄把电影按了暂停，要不然等一会错过剧情了。
等他叭叭完后。
江小北便开口说道：“不要妄自菲薄。学历这一块，你只要上了个本科，便已经超过大多数人了。而且我们这个省……竞争格外激烈。所以本科的含金量不言而喻。”
“还有相貌……”
江小北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她想了想，然后套用了一个句子，“林九乌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
“这是邹忌讽齐王纳谏。”
但是名字被她换成了林九乌。
“嗯。”
说着江小北又转头看了他一眼，在黑暗中盯着他模糊的轮廓。
她道：“那天我刚回来你就拉着我和我老公比美，怎么这会又不自信了？”
“我什么时候比美了？”
林九乌刚想大声反驳，忽的又意识到了什么。
他大声说道：“我不就是你老公吗？”
“是呀！”
江小北：“那不是你问我、”
说着她顿了一下。找了那天林九乌问她的语气，模仿道：“西洲女士，我与你老公孰美？”
林九乌：“……”
这是他说过的话吗？
他不信！
江小北又说：“邹忌很美，徐公也很美。就算邹忌客观条件不如徐公，但到底有个妻子偏爱他。”
君美甚。
徐公何能及君也。
“所以就算还有别人更优秀。这世上总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你在我心里总是最优秀的那个。”
“……这是什么道理？”
如果一个人在客观上就比他优秀，但非不承认。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江小北抿抿唇，应道：“这是我喜欢你的道理。”
“……”
林九乌有些感动了。
他在黑夜里抓起江小北的手，刚准备也同她说一些煽情的话。气氛还没旖旎起来，下一秒江小北便主动打破这个美梦了。
她有些欢快地搓手，在屏幕上再点一下。
暂停变成了播放。
江小北迫不及待地说道：“所以你还有别的话说吗？要是没了我们就看电影吧！”
林九乌：“……”
他叭叭地拉着江小北聊天，也就是为了让她忘记电影这个事。
哪家好人大半夜不睡觉看恐怖片啊？
林九乌不看屏幕。
他把头转过去看江小北：“你为什么要看恐怖片？”
江小北眼睛盯着屏幕：“因为我想看。”
林九乌：“可是我会害怕。”
“我也怕。所以我们可以缩在一起。你如果太害怕了就可以窝在我怀里。这样我觉得很幸福。”
“可是不看恐怖片我们也可以缩在一起。”
造就苦难是没有意义的。
明明可以直接达到的目的，便不应该自己给自己找一些麻烦。
“……”
江小北反驳不了林九乌。
于是她假装没听见，继续盯着屏幕，不吭声了。
黑夜里。
江小北冷不丁地叫了一声，“啊——”
她吓了一跳。
然后猛地把被子一拉，蒙头缩进被子里面去了。准确来说，其实那幅画面并不吓人。就是音效惊悚，加上一些运镜手法。
林九乌因为没看屏幕的原因，所以没有被吓着。
但他眼疾手快地在屏幕上按了暂停。
暂停后在屏幕中间冒出来的广告挡住了画面中最吓人的一部分。
这是林九乌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广告的福利。
“好了，我暂停了。”
“……”
江小北喘了口气，然后慢吞吞地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就刚才这么一会，她的心脏还在砰砰跳着。
“还看不？”林九乌没好气地问。
刚才听她那语气，他以为江小北胆子很大呢！
没想到也就这样。
“还看！”女孩子绷着脸坚持。
林九乌：“……”
憋了半晌，林九乌在心里吐出两个字。
——犟种！
林九乌一直都没敢看下去。
黑夜里他闭着眼睛，反正江小北也发现不了。虽然不可避免地能听到声音，但总归没那么吓人了。
倒是江小北，时不时地就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你别叫了。”林九乌突然说。
“啊？”
江小北愣了一下。
然后转头过去看林九乌，不可置信地问道：“叫都不让叫？”
又没有很大声。
不能算扰民吧？
这房子的隔音应该没那么差。
但林九乌想得完全不是这茬：“因为你叫的很奇怪。”
他闭着眼睛的时候，脑海里会自动联想出画面。她这样叫，搞得人心黄黄的。
江小北：“……”
死变态！
江小北已经反应过来了，她瞪着林九乌愤怒说道：“我叫的才不奇怪，我那是害怕。”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要是把林九乌脑子里面想的东西给展示出来，那肯定全得打上马赛克！
“你手给我！”江小北没好气地说道。
“干嘛？”
“给我。”
“……”
林九乌勉为其难地把胳膊给她递过去。
于是江小北不叫了。
后半场的时候，她表达害怕的方式从大叫变成咬林九乌的胳膊。
害怕一下她就咬一口，太害怕了她就大咬一口。
林九乌疼得龇牙咧嘴的！
她除了在他胳膊上留下几个牙印之外，还弄了他一胳膊的口水。
“你属狗的！”
早知道就让她继续叫了。
“我给你吹吹。呼！”江小北眼睛虽然在看着屏幕，但是她没忘了分出一点心思来敷衍他。
他又不看。
还大吵大叫拉着她说话，打扰她看电影。
“……我记小本本上了。”林九乌突然说。
江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