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道昌的疑问齐忠堂自己将现在的处境说了。
让周峰有些意外的是，在面对让自己陷入如此处境的始作俑者的时候，齐忠堂一直很坦然，没有怨气，也没有失败者的颓丧，就像是在聊一件普通事一般。
魏红军考虑的问题和大家都不一样：“你走了江南无线电厂怎么办？”
齐忠堂叹了口气：“转型，准备做农机了。”
“订单被国外的集成电路厂挤压的接不到了，国家没钱下拨，工人工资好久都没开了。”
“岛国那个项目落地到这里的时候厂里就闹着要转型，被我压着的。”
“我上次来就是准备翘客户的，失败之后就再也没有阻拦的理由了。”
这个回答显然是在座的人都没想到的，一个集成电路厂现在竟然要去做农机，不得不说这是一件挺悲哀的事情。
“太可惜了！”江南无线电厂魏红军去过，底子还是可以的，没想到沦落到这个地步。
李道昌却是皱了皱眉头，现在资金紧张这事大家都知道，可是让这样一家企业改行做农机还是太离谱了。
他用手指了指上面问道：“这不是瞎搞吗？上面同意吗？”
齐忠堂自己滋溜一下喝了一盅酒：“不同意咋整？也不给钱，工人也要生活的，报告都打上去了，要么转型，要么倒闭。”
所有人都沉默了，这确实是现在国营大厂的真实处境。
其实在之前江南无线电厂就不太好，准备靠着岛国项目逆风翻盘呢，结果被截胡了，彻底算是没了倚仗。
别说现在小小的江南无线电了，很多之前投入巨额资金的大项目都被下马了，缺乏自身造血能力的企业都非常艰难。
这些事情是个人感情所左右不了的，都是经过权衡做出的无奈之举。
周峰提起酒杯：“来，咱们干一杯，算是欢迎老齐来到靠山屯做客。”
大家算是将这个沉重的话题放下，举起酒杯碰了一个。
周峰给几位都满上酒，笑着说道：“落后就要挨打，挨打的时候人家可不会看你是啥身份。”
“老齐，说句不好听的话，改革开放走到这一步，迟早要全面开放，江南无线电厂那是早晚的事，拖几年意义也不大。”
齐忠堂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什么叫早晚的事？他这就是棋差一着。
“周峰，你这话确实说的有些不好听，如果我把岛国的项目拿下了你能和我说这话？”
几人一看齐忠堂这有些急了，说话都上腔调了。
周峰哈哈一笑道：“拿下来又怎么样？我说的晚几年就是你拿下的结果。”
齐忠堂更来气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
“没你这么埋汰人的，怎么李道昌就行我就不行？”
李道昌没想到这火烧到自己身上了，也有些埋怨周峰，要么你就别请，请你就客气点，这闹得这个样子难看的很。
赶忙打圆场可是齐忠堂根本不领情，就盯着周峰想要个答案，这是他吃饭的本事，哪怕失败了也容不得别人侮辱。
周峰不急不缓的夹了口菜吃了，他不怕把齐忠堂气着，反正这家伙在靠山屯就认识自己。
“老齐，都跳出这个圈子了还不明白，和谁管没关系，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如果七一二还按照老一套来也是这个结局。”
齐忠堂听了这话面色缓和了一些，可压了东边起西边，李道昌不愿意听了。
“啥意思啊？啥叫七一二也是这个结局？”
周峰连忙让李道昌稍安勿躁，接着说道：“这个不怪你们，是时代的局限性造成的。”
“我们国家现在这种状况不得不采用计划经济，不然就得乱套，开放也要一步一步来，不然所有的企业都得被国外的欺负死。”
“可这种状况是不利于半导体行业的发展的，就像是动物园的动物和野生的区别一样。”
“不投喂就得饿死，自己还没那个本事捕猎，一是硬实力不行，身子虚，二是没那个敏锐度，看到猎物都不知道先伸哪个爪子。”
周峰这比喻直接的戳的在座的几位心口疼，但是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实情。
齐忠堂重新把筷子拿起来，吃口菜喝了口闷酒道：
“你说这些没什么用，你是能改变现状还是怎么？”
“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情，政策也不会因为一个行业做调整。”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一个字，钱！”
“有钱就能上新生产线，就能投入研发，就敢跟那帮鬼佬打擂台，我们是兜里没钱，赚的钱也不是我们能定的，想要和那些资本家拼资本这不是扯呢吗！”
周峰一听这话就笑了，齐忠堂这看的也挺明白的，国企赚了钱是要上交的，国企不赚钱那是要倒闭的，不改革国企发展的瓶颈不要太明显。
听了齐忠堂这话李道昌才有些反过味儿来，和魏红军对视了一眼，都看出点门道来了。
李道昌很想说，周峰这绝对是存在拐骗齐忠堂的心思的，现在这是摆事实讲道理做铺垫呢。
周峰也没急着暴露自己的意图，说实话当得知齐忠堂从江南无线电厂离开的时候他还挺开心的，这家伙可是实打实的半导体资深从业者。
无论是对于专业的生产领域还是整个半导体工厂的运作都是了然于胸的，这样的人才碰到了就一定要握住了。
而且齐忠堂这家伙有点腹黑，这个也是个很大的亮点，老好人是干不好这行的。
喝着酒话题渐渐就打开了，也聊到了一些专业方面的事情上。
这事也不是什么可保密的，李道昌就把项目落地的事情讲了。
当齐忠堂听到岛国那帮技术员罢工的时候气的脑门都发亮了。
可最后一听周峰将这些人拿捏得服服帖帖的顿时云消雾散，哈哈大笑的说道：
“就该这么治这帮狗日的！”
这顿酒喝了好几个小时，大家都很尽兴，快要散场了，齐忠堂突然问道：
“老李，我问你个问题。”
李道昌喝的舌头都有些大了。
“你...你说。”
我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
“你那个岛国的订单到底是怎么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