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年轻人，出不去就出不去吧。”
“没什么好低落的，反正再懊恼也挽回不了，不如活一天算一天咧。”
听完关于此地真相的讲述后，范伟就陷入沉思，维洛卡金斯以为年轻人被现实打击到，在一旁很好心的安慰。
虽然北帝国人的话不是那么中听。
但想出去，确实没戏...
这片空间的本质，是帝国利用镇压之柱上战神力量打造的囚笼，用人造地狱封印那些扭曲的‘恶鬼’。
想逃出去，意味着必须打破战神的力量！
凡世之人根本不可能做到。
在此地死去，灵魂也不会归于冥界，同样会被红毒污染沉沦，整个就一绝望！
见范伟没有反应，维洛卡金斯伸手摘下一颗果实，丢给了卡妮莎，“小姑娘，你也吃一个吧，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享受这份滋味啊。”
“谢谢，我不吃。”
女孩高冷地回绝了。
刚刚范伟吃这东西时，她就看在眼里，那暗忍抽搐的眼神，不饿之前，能不吃就不吃！
“不吃果子，想吃我啊？待会就没得吃了。”
卡金斯大叔把递回来的暗红色果子送到嘴边，咬下一点，像品茶一样小口小口的慢慢嚼，露出苦中作乐的表情。
“这里根本没有别的东西可吃啊。”
“就算下得去口，那些怪物的肉，吃几天人就要疯！红毒进入身体根本代谢不掉，若不是我靠身上一些残余的试剂和素材，改造出这棵树和藤曼。”
“连这点吃得都没有！”
似乎思考出什么结果的范伟回过神，再度加入对话，“卡金斯大叔，只吃这点够吗？
以异世界人的食量，这点果子的分量充其只算餐后甜点，光吃这些肯定不够的，但维洛卡金斯活了下来，而且看上去活了很久。
他一定有办法满足能量的需求。
“当然不够，只是让身体维生罢了。”大叔摇摇头叹气，“另外就是获得一点口腹之欲，人总得有点告慰自己的需求和念想不是。”
卡金斯呵一声，对着难吃至极的果子，谈起自己的研究。
“被陷害丢进来后，我也差点好几次就死掉了，但在研究食物问题的时候，我又发现一个秘密。”
“身体存活所需的食物，和生存本身所需的能量，其实根本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生存所需的能量，比身体存活所需的能量，大得多得多。”
“哦！”范伟目光一闪，产生了浓厚兴趣。
就从一个专业厨师的角度讲，他就觉得异世界人是吃得太多了！随便一个正常人，都比他的食量大两到三倍。
力量越强大的人，更是吃得越多。
这非常非常得不科学，要说魔法力量、异能量，范伟也掌握了，可他吃得还是跟原来差不了多少。
维洛卡金斯的发现，似乎说明了这其中确实有什么问题。
“想要身体活下去，只吃这些果子，勉强也足够，可如果想保持意识清醒、灵魂活动，就必须摄入更多更多的能量。”
从树身凹坑里拿出一个黄白色骨碗，他倒出一小把染着浑浊血红的，盐粒一样的东西。
卡金斯大叔说道：“这是我找到除食物外，补充生存能量的办法，从红毒中萃取出来的‘能沙’！”
“靠魔法吸收其中的能量，可以满足我活动的需要。”
“不过大多数时候，我也是在沉睡中度过的。”
不愧为大学士，这个称呼在古文明就代表颇高，于今天的帝国同样是高级知识分子的代表。
范伟听维洛卡金斯讲解原理，这才明白了这大叔为什么能活到现在。
他不仅利用生命改造技术，制作出现在的庇护所、过滤红毒，结出果实的藤曼，还靠萃取技艺，从红毒之中另外分离出相对干净，饱含能量的部分。
靠吸收这部分能量，他维持住了生命。
“会有副作用吗？”范伟询问，如果没有，那这将是个很有意义的发现！
“当然有，这东西用多了会加速灵魂老化，而且它本身就是红毒的一部分，吸收也会在体内积累红毒。”
维洛卡金斯目中隐含着深压的疯狂，“好多次在睡梦中，在我意志最薄弱的时候...”
“我都会产生出难以抑制，要跑出去厮杀，啃食那些怪物血肉的冲动！”
“而红毒的症状，只会越来越严重。”
范伟沉默，听着还真绝望，吃有毒的‘食物’，在无尽的危险和孤独中求生，这大叔的处境，简直比他最初遇到的那版凯恩老哥还难受。
能生存下来，他的精神真是无比强大！
心中涌出给大叔做顿美餐，疗愈他创伤的冲动，可意识探入空间，却发现食材所剩不多。
出门那么久，又没有补充，只剩些边边角角的剩料也正常，不过酒倒是不少，都是酒局拼酒时，范伟偷偷藏起来的。
正考虑着现在这情况，给大叔送酒喝合不合适，卡金斯大叔忽然站了起来。
“得为接下来作打算了，小伙子你和这小姑娘还算清醒，想活下去就得吃健康的东西，我们去弄些材料回来，扩种一些红果藤。”
“弄材料？出去寻找吗？”
范伟对大叔的行动力感到惊讶，才从危险中暂时脱离，现在又返身回去。
“不是，靠我们几个找太费力，要去聚落的集市。”
说出令人尤其诧异的话，维洛卡金斯补充道：“我知道离这不远有几个聚落，可以去换一些东西。”
“在这种地方？有集市？”
几乎可以认为是掉入地狱的环境，范伟还以这里只有他们三个拥有理智的生物呢。
“想不到也正常，不过，生命的顽强有时超出人的认识，嘿嘿，被丢下来的废弃品中可有小半都是‘人类’。”
大叔阴笑着摆手，“走，路上跟你们说。”
钻出树洞，踏着血湖又来到充满危险的原野。
维洛卡金斯先从一堆尸骸下，刨出一卷坑坑洼洼的丑陋兽皮，用骨块和皮给两人也制造了披在身上的伪装斗篷。
三人在遍地嶙峋中沿着昏红的方向走去。
红色空间内的温度一直不低，范伟推测是生物发酵的结果，死亡造就的腐烂分解，会释放出热量。
虽然很少，但这片空间貌似是密闭的，常年累月下，最终形成了闷热的环境。
血腥混在汗中，粘在身上。
随步伐前进，红色的植物越来越多，它们不靠光合作用，枝叶隐约发白，吸收自尸骸中的养分，将近乎肉质的茎秆撑得血红。
“我以前就想过把植物和动物结合起来，是不是就会创造出生命力更顽强的东西。”
见范伟望向变异植物，维洛卡金斯吹嘘起自己曾经的研究，“帝国在南方殖民地里用来镇压和防守的猩红魔树，就是我创造出来的。”
“可惜啊，本来要功成名就，前途大大不同。”
“结果有人在妖精身上，找到了更好的研究方向，我的项目就被顶替搁置了。”
“妖精？”想到家里的妖精长辈，范伟语气中带上了点好奇。
“是啊，妖精，非常神秘的一支种族，在两百多年前，人们还觉得他们是种特殊的魔兽，因为妖精完全没有形成族群，只以个体在世界各地零散分布。”
“但心机关的隐秘研究发现，好像并非如此。”
“妖精...图谋甚大，他们真正的把自己和植物这一生命概念融合在了一起。”
范伟正听得认真，却见维洛卡金斯一转话题，指向前方，“就是那了。”
一路躲开种种怪物，绕了不少路，枯燥扭曲的风景让人有些乏味，而眼前仿佛也没有什么不同。
可随着卡金斯大叔往前走，没两步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
星星点点亮红色的火光燃起，越往前走越多，一些奇形怪状，巨大生物骸骨堆积的房屋，歪歪扭扭显出轮廓，仿佛恶魔的积木。
“怎么做到的？”
明明直接看上去什么都没有？但走着走着环境就大不一样。
法阵？小空间？魔幻的变化，让范伟和卡妮莎都目瞪口呆。
“这里被‘头发’裹起来了，除非知道路径避开头发，否则你就会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被推送绕过这里，并且什么都察觉不到。”
玄乎解释一句，维洛卡金斯带两人走进了聚落。
他们的到来立刻引起了注意，一双双奇形怪状，嗜血与疯狂呼之欲出的眼睛统统望了过来，给人一种掉入狼群的感觉。
“啊~是大学士来了，还有两个如此新鲜、光滑，又饱满多汁的年轻人~”
动人的女性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范伟却没有看见人的身影，在维洛卡金斯动作的提醒下。
他才抬起头，在上方瞅见昏暗中突来的一张巨脸！
卡妮莎被吓了一大跳，不由喊出：“啊呀，骇死我力！”
范伟其实也被惊得不轻！
那张脸巨大到覆盖住整个小聚落！同时轻飘飘得像一滩海绵，海里原生的那种，模样实在只能用丑陋形容。
扭曲如‘格尔尼卡’（注1）都要相形见绌的巨大五官。
一个个疥疮和白色脓包像大蘑菇一样，在坑坑洼洼灰败的表皮上扎根，无数裂口好似恶魔狞笑。
面对这张脸，范伟觉得自己以前看过那些鬼怪片中的形象，简直就是卡通片里的宝宝。
但偏偏耳边的声音非常动听，像一个高雅的女士，用娇媚的嗓音对他们温言细语，形成了巨大反差。
“瓦伊莲，我来换些东西。”
维洛卡金斯见怪不怪地说，别过脸往前走去，瓦伊莲‘女士’的声音不曾消散地继续在三人耳边回荡，她并非用嗓子在说话。
“还没有决定到我的怀里来吗？大学士~还有这两个饱满多汁的年轻人。”
“到瓦伊莲妈妈的怀抱里，不用为可怕的东西害怕，不会死，也不会烦恼，到瓦伊莲妈妈的怀里，就可以睡得很安祥。”
如温柔催眠曲一样的声音，听得范伟毛骨悚然。
头顶的脸皮在波动着，随着他们的脚步转动视线，当来到这个不大小聚落的中心，在一双双麻木又充满恶意的眼睛里。
范伟看到了一座‘塔’。
那是干枯血肉堆成的柱体，一具具奇形怪状身体‘扎根’其上，睁着眼睛的躯体如植物人般一动不动。
远远看上去，仿佛黑红肉条上人型的囊肿。
往上可以发现，这歪歪扭扭，大量身体堆成的东西，就是上方那张大脸的‘茎秆’。
瓦伊莲如一株向日葵，垂着花盘笼罩在村庄上方，之前卡金斯大叔说的‘头发’应该就是她垂散出去的无形之物。
依旧未出声理会，大叔拿出个鼓鼓囊囊，好像是胃袋制作的皮囊。
丢给在大肉柱前，青蛙一样蹲着的一个‘人’，开口说道。
“我要一些材料，这是交易品。”
眼睛瞪得很大，沉默不语的人打开皮囊，倒出一把浑浊中带红的‘能沙’，一口卷入舌头。
范伟就见他整个人颤抖起来，像触电了一样，看起来有些...飘飘欲仙。
“能沙里含有红毒，但浓度不高，正合适还没彻底变异的人的胃口。”卡金斯向范伟聊天，等待交易物品的到来。
“但如果吞食能沙会产生快感，也说明离红毒入脑，离彻底畸变不远了。”
“嘻嘻，畸变？当初你可不是那么说得，大学士。”瓦伊莲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荡，“你以前可是说，这是光荣的进化啊！”
“为何不顺从我呢，顺从进化，来跟我融入一体呢。”
头顶的巨脸发出银铃般的笑容，‘枝干’上一具具半没入的身体也一起仰头抖动起来，成千上万具躯体的节奏，响起了巨大的咔嚓咔嚓声。
“你别想了！就算是死，我也会作为人去死！”
卡金斯大叔忽然仰头大喊，仿佛被激起愤怒，他的精神同样不太稳定，似乎被‘瓦伊莲’刺激，想起了什么。
“我是维洛卡金斯！一个学士！一个男人！一个父亲！”
“哈哈哈！你是人类、人类！”
重重叠叠的声音响起，笑声变得刺耳，“我们是怪物、怪物！！撕下你虚伪的外皮了吗？大学士！”
“怪物就该吃！吃掉人！对吧！”
维洛卡金斯面色一变，从愤怒中抽离，带着意外的惊讶。
“你真的疯了？”
赤红色亮点在那些骸骨堆般的房子里亮起来，是一双双眼睛！一个个奇形怪状的人影，或钻或跳地围了过来。
这个村庄的存在依附于瓦伊莲，瓦伊莲也受着‘村民’的反哺。
而红毒的积累，只会越来越多。
“警告你，我不久之前才遭遇了‘天使’。”维洛卡金斯色厉内荏，他没想到突然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不想死就别把动静闹大，放我们走！”
“天使~”瓦伊莲的声音恢复了柔和，却让人感觉更加疯狂！
“我们，我们不是怪物，我们也会成为天使啊！”
空气的压力倍增，一股鲜红刺眼，若有实质的红光，从上空扭曲的巨大脸盘上放射！异常邪异恐怖！
范伟已经拔出了刀，随时准备带两人逃走。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飘渺的歌声传来，清冷、空灵、寂静，还带着赤红，上空的红光因此产生了海浪一样的波动。
在听不出语言，絮语般歌声中，维洛卡金斯面色再度骤变。
“糟糕！真的来了啊！”
他看向范伟，仿佛才想到什么，“没有什么能从‘天使’的攻击下逃生！你是第一个没死的，我早该想到这点！”
“她盯上你了！”
(p.s.俺是标注:注1‘格尔尼卡’，毕加索的画作，大家应该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