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婧楠回握住他的手，短暂的清醒了一小会儿。
“你都长这么高了，我记忆里，你那会儿还没岁岁现在高。”
苏瑾平抬了抬头，一脸惊喜的看着她，池婧楠伸手擦了擦他的眼睛。
“是妈妈不好，这么多年让你受了很多苦。”
苏瑾平摇了摇头，声音很哽咽，
“我过的很好，是您受苦了。”
池婧楠笑了笑，一张没什么精气神的脸，比同龄人要显老很多，她又抬起头看了眼池岁。
这几年，她清醒的时候比较少，池岁还在苏州上学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会来看她，可那时候，她认不出面前的小姑娘是她的女儿。
无数次，池岁被她的冷漠击溃，池婧楠为数不多清醒的时间里，一直在想，她要让池岁感受到哪怕一点点的母爱，可她做不到，她带给池岁的从来都是负面的情绪价值。
她在池岁人生成长道路上，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该尽的责任，但池岁依然成长为了她最欣慰的样子。
“你们都回去吧，妈妈在这里过的很好。”
她深知自己的情况，只能一辈子待在这个地方，如今能见到她的儿女长大成人，也就了却了心里的遗憾。
苏瑾平愣在那里，似乎怀疑他听错了，他转头不可置信的看了池岁一眼，一双总是充满肆意张扬的眼眸，黯然失色。
快十八年了，他的妈妈又一次扔下了他。
池岁抿了抿唇，她拉起苏瑾平，往旁边沙发坐下。然后，她蹲在了池婧楠面前。
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池婧楠生病时的样子，可她哥没有，她哥现在只有他们了。
“妈妈，你不要赶我哥走。”
池婧楠看着她两秒，收回了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然后转身走进了房间。
池岁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她哥的表情，心口像是被利器划开的疼。
她往一旁挪了个位置，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声音里带着哽咽，却还是极力克制着情绪安抚着他。
“哥，妈妈她是生病了，她没有不要我们。”
苏瑾平抬了抬头，看着明明很难过，却还是强忍着泪水，带着笑安慰着他的妹妹，所有的疑虑有了答案。
为什么池岁一开始执着回苏州，为什么明明她对顾沉舟也有意，却一直回避。
原来，她在苏州，过的并不比他好一点。
她和他一样，都是被父母放弃了的孩子。就算外公外婆对她再好，也弥补不了一点。
“岁岁，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我才是被丢弃的那个，对不起，哥错了。”
换成是他，面临常年口口声声重复着不要自己的母亲，会是多么难堪，他甚至都不敢想，池岁到底是怎么度过这些时光的。
苏瑾平低了低头，脸埋进了池岁的掌心，不到一分钟，池岁察觉到手心传来湿润的触感。
她眼睛渐渐湿润，是啊，她妈妈一年只有那么十几天是清醒的，生病的时候把她当陌生人，戳心窝子的话，是一句接一句，她是怎么度过的？
池岁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外公外婆因为她妈妈在一夜之间就苍老，却又打起精神承担起养育她的责任。
所以她一直告诫自己，要懂事，要长大，不要让外公外婆再操心，他们到了应该安享晚年的年纪。
“哥，你也看到了，外公外婆，他们把什么都给了我。”
池岁吸了吸鼻子，一双澄澈的眼眸，氤氲着雾气，她笑了笑。
“悄悄告诉你吧，外公还偷偷给我留了一笔钱，这笔钱可是没有你的份的，哥，我真的过得很好。”
苏瑾平一动不动，维持着这个姿势良久，直到口袋里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池岁脚都蹲麻木了，可她哥一直不说话，她心里又慌又怕。
安静的空间里，手机铃声响亮，就在快要自动挂断之前，苏瑾平收敛起了情绪，他抬起了脸，伸手遮了遮眼睛，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也没看是谁，直接按了接听。
“什么事？”他声音即使压抑着也能听出些许不同。
电话那头的顾沉舟，端着茶杯喝水的动作一顿，早前，池岁拒绝他那会儿，他就让林辰查了苏州疗养院，发现这边医疗水平及护理技术还停留在五年前，他一直着手这个事，眼下，他和池岁算是在他们这个四人小圈子公开了，作为大舅子，苏瑾平自然有义务也有权力知道他的打算。
“苏州疗养院的水准目前距离最新标准差距还挺大，我打算弄个招标，重新在苏州建一所疗养院。”
他不是八卦之人，池家与苏家关系复杂，怕是苏瑾平这次回去，不会太好过，顾沉舟本着大舅子不可得罪的原则，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苏瑾平理智渐渐回笼，智商也回来了不少，他伸手拉了拉池岁，见她不动，不解的看着她，“起来，”
池岁垮着脸，耳根都红了，“哥，我，腿麻了，动不了。”
小姑娘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了对面，顾沉舟微微挑了挑眉，在苏瑾平开口前抢占了先机。
“苏四，你扶她起来，”说完，又不忘补一句，
“不能抱，”
他都还没那么抱过，苏瑾平是池岁亲哥又怎样，一个28岁，一个23岁，不合适。
苏瑾平嗤笑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他伸手把池岁抱起来放在沙发上，又转身，背对着她蹲下了身子。
“上来。”
池岁哦了一声，自然的趴在了他背上。
“岁岁，买机票，明天就回京城。”
苏瑾平没忘记正事，池婧楠的病情在这边，得不到改善，这么多年了，这个疗养院也确实该好好查查。
顾沉舟既然有打算，那他更不能坐视不管，毕竟，他们的出发点都是同一个目的。
池岁疑惑不已，“哥，我们才刚回来，”
苏瑾平嗯了一声，背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到家了我和外公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