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里，宜妃很快就把一张小纸条上的内容给看完了。
碧玉连忙接过去，放在蜡烛上点燃，之后一直盯着，直到全部变成了灰烬。
屋里安静得不像样，碧玉看着越来越内敛的宜妃娘娘，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该心疼好。
自己如今已经很少能帮得上忙了，大部分时间都只能用话语来宽慰自家娘娘。
短短几年的后宫生活，已经让宜妃娘娘变得冷静自持，而且颇有心计了。
就连碧玉，也不太能能猜到自家主子的所思所想了。
就比如此刻。
宜妃看了纸条之后，一言不发的样子，让碧玉心里直打鼓。
她仔细观察着自家娘娘的表情，斟酌着说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宜妃其实并没有心情不虞，她只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警惕之中。
那张纸条，是皇贵妃给的。
当然上面不会有任何痕迹能表明纸条来自承乾宫，但是宜妃知道，这只是皇贵妃做事谨慎，从来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而已。
但是让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是纸条上的内容。
皇贵妃要求她拖着查案的进度，不需要太快。
宜妃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严肃着一张脸，一直在思考，直到听见碧玉的声音。
“没什么，我只是也搞不懂皇贵妃娘娘的想法了。”
宜妃苦笑着说了一句。
她不知道拖着不让找出真凶，对皇贵妃究竟有什么好处，但既然这就是交易内容，她一定会遵守。
所以等到第二日，再次到达永寿宫的时候，宜妃不仅一声不吭，还老是在关键的时候，打乱钮贵妃她们的思绪。
就连惠妃都忍不住对宜妃侧目而视了。
宜妃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忍不住为自己感到脸红。
她不是没有想过用其他方式来干扰，但是目前好像只有这一个方法，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顶多会让人觉得自己变得愚蠢了。
直到发现惠妃开始对自己示好，而钮贵妃毫不掩饰她的疏离，宜妃才恍然大悟。
皇贵妃娘娘这招狠啊。
估计大家都以为自己被惠妃收买了，为了遏制惠妃的势力，钮贵妃和端妃怕是会真正联合起来，进行毫不留情的打压。
宜妃只能强颜欢笑着，对惠妃示好的话敷衍两句。
她能怎么办呢？
现在去解释有用吗？不会有人相信的。
而且为了防止自己捣乱，想必接下来钮贵妃很乐意给翊坤宫一点事情做。
罢了，就这一次，总之不管怎么样，她和皇贵妃的目的，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于是接下来，宜妃真忙得不可开交。
今天不是这里出问题，明天就是那里有毛病，几天下来，宜妃整个人都累到双眼无神，只想赶紧把自己手里这烫手山芋给交出去。
如果说最开始她还看不明白，经过这几天的思考，也该想清楚了。
钮贵妃必定与皇贵妃合作了。
而交易内容就是宫权。
钮贵妃借机掌管宫务，皇贵妃趁机拔除对自己不利的因素。
这一盘棋，下得够大的。
所以自己这算是主动入套了吗？
唉，技不如人，输了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胤禛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回到承乾宫却蓦然安静了下来。
他这段时间，再次搬到了太子哥哥那里，尽管明白额娘是心疼自己，但是在胤禛心里，还是很不开心的。
他也可以不出去玩耍，在宫里一直陪着额娘啊。
“小四怎么不说话了？回来的路上不是一直在说个不停嘛。”
康熙看着自己的儿子，磨磨蹭蹭的不肯进来，就知道是在闹别扭了，于是只好先开口，免得真让小四哭出来。
佟若雪却坐得不动如山的，还有心情喝她的茶，这让四阿哥更难受了。
他果然忍不住了，迈着小短腿，“腾腾腾”地跑进内室，眼睛红的像只小兔子的眼睛，气势倒是足得很。
就在康熙以为胤禛会大声质问时，只见他委屈巴巴地说道：“额娘都不喜欢儿子了。”
那语气，那神态，简直和一个小姑娘没有两样儿。
康熙都不忍直视，他嘴角一直抽动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小子，路上一直在念叨着表妹不顾他的意愿，说送走就送走了，还十分冷酷地表示，等回了承乾宫，一定要大发脾气，让表妹知道他也是有选择的权利的，以后得学会尊重他的意见。
康熙听了只觉得满心荒谬。
这是一个稚儿能说出来的话？他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自己以前不知道，但是现在不止一次觉得，保成不愧是太子，听话乖巧又聪明懂事。
让喝粥不吃菜，让睡觉就闭眼。
顶多有一段时间，比较粘人，其余时间，可太好带了。
至少比胤禛好带多了。
然而，刚刚一路上的豪言壮语，在踏进承乾宫的那一刻就被四阿哥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期期艾艾的模样，又是委屈又是想靠近，佟若雪终于起身。
先是伸出手摸了摸胤禛的小脑瓜，眉眼温和，笑意吟吟地说道：“你的房间每天都有人打扫，就是在等着你回来呢。”
后又把人揽进怀里，轻声说了一句：“额娘很想你。”
胤禛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差点哭出来。
他哼哼唧唧地表示，自己也很想额娘。
康熙实在看不过眼，赶紧让这对黏糊糊的母子分开，并且用了一个极为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四阿哥给撵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内室里只剩下两个人，长时间没有见面，似乎是有些生疏，直到佟若雪主动靠在康熙的肩膀上。
半晌后，康熙带着几分迟疑和歉意，轻声说道：“朕已经下令将凶手处死了，惠妃与荣妃的宫权也交由钮贵妃掌管，并且罚俸三年，日日去小佛堂抄经祈福，但是事情的真相不能公布出去，所以，只能委屈表妹了。”
佟若雪一愣，先是不可置信，后又脸上带着冰冷的笑容，语气却十分温和大度：“不委屈，只要表哥的心在我这儿，我就知足了。”
这宫里哪有什么温情，佟若雪深吸了一口气。
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就容易让人沉溺进去。
幸好啊，皇上一番话把自己给敲打醒了。
自己应该感谢他不是吗？
不然日子长了，怕是真的就忍不住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