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气氛，确实不太对。
我首先走上去，往他身边一坐，笑着说：“老许，睡舒坦了吧？”
“几个月都没睡这么舒坦了。”
“我也是，刚醒。”
这时，刘参谋进来了，把两壶酒放在桌子上，又出去了。
许文山给我们倒上酒，自己先喝了一杯，叹了口气：“你们知不知道，共军刚刚把柳河打下来了。”
我一愣，赶紧摇头：“不是吧，我刚从柳河回来没多少日子。”
“我也是想不到，以前他们都说，杜司令来了，东北就是国军的地盘。你们说，本来都要打到哈尔滨了，咋打着打着，越来越不行了呢？”
“进山时间长了，我也没听说外面这些事儿。”
许文山招呼我们喝酒吃菜，自己点上一支烟，笑着说：“我和共军打过交道，他们还是有些本事的，不能掉以轻心。小刀兄弟，你们在兴安岭的时候，跟共军打过交道吧？”
我笑了：“被共军追着跑，算不算打交道？”
他一听，哈哈大笑。
这时，连水月开口问：“许团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暂时没啥打算，歇一阵子，开春再说吧，你们有啥打算啊？”
“也是歇一阵子。”
许文山点点头，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忽然说：“小刀，连大当家，下午刘参谋审了几个抓回来的俘虏，其中一个日本小队长，有重要情报。”
我忙问：“啥情报？”
“我也没问呢，这不是趁着你们都在，把他带来咱一起听听吧。”
“好，带过来吧。”
许文山朝着外面喊：“刘参谋，把人带进来吧。”
很明显，他们早就准备好，刘参谋当即带进来一个五花大绑的日本军官，这人又矮又胖，穿着棉大衣，脸已经肿了。
紧跟着进来的，还有六个小崽子，两人跟在刘参谋身边，另外四个径直走到了许文山的后面。
他们的腰间，都插着匣子枪。
我看了一眼连水月，她已经悄悄把手放在了桌下。
许文山摆摆手，笑着问：“你会说中国话不？”
那日本军官赶紧点头：“我来的很早，中国话学过的。”
“你是个啥军官？”
“少尉，少尉小队长。”
许文山点点头：“那个叫啥晴子的，有啥重要情报来着？”
这个小队长愣了一下，回头看看，刘参谋一巴掌扇上去：“刚才你说的那个，大事儿！”
他赶紧点点头，大声说：“前田晴子告诉我们，有几个共军一直追着她，阴魂不散。”
虽然表面镇静，我内心其实十分紧张，右手已经放下筷子，随时准备拔枪。不过，许文山肯定早有准备，我们身后站着四个小崽子，都是短枪，不好对付。
许文山看看我，又开口问：“啥共军啊？”
“我不知道，前田晴子说，这些人身上都带着赏金的。我也没细听，名字是记不起来了，赏金有八千的，有六千的，还有一个最有意思，赏金一千七百一十五块大洋，笑死我了！”
“还他娘的有零有整，是个人物啊！”
连水月忽然碰碰我，瞅了一眼酒杯。
我立刻端起杯子，对许文山说：“老许，喝一个。”
许文山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小刀，你们也在追这个日本娘们儿，他说的共军，不会是你们吧？”
李半拉子啪嗒一声，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扭头看着许文山。
后面的几个小崽子，立刻把手放在枪把上，死死盯住我们。
我当即笑了：“老许，你瞅着我像共军吗？”
许文山往后拉了拉凳子，又点上了一支烟：“那个小队长，来来来，你看他们几个像不像共军？”
小队长还真上前瞅了瞅，思索片刻，他开口说：“有点儿像，又有点儿不像。”
“小兔崽子，到底是像，还是不像？”
“像，有点儿像。”
许文山忽然掏出枪，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那一瞬间，我真想立刻掏枪毙了他，但理智告诉我，再忍忍。
许文山见我没动静，又把枪往我这边推了推：“小刀，他说你像共军，这还能忍？”
我猜这枪里十有八九没子弹，于是又推了回去。
“老许，听他那意思，和前田晴子走得挺近，先留着，一会儿让刘参谋再审审。”
许文山点点头，让刘参谋把这个小队长带下去了。但是，他身后站着的四个小崽子，还是没走。
我正想说话，连水月忽然笑了。
许文山忙问：“连大当家，笑啥啊？”
连水月碰碰我：“小刀，许团长看出来咱们不是一般胡子，咱们的真实身份，就不要瞒着他了。”
我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许文山也愣了一下，低声问：“啥身份啊？”
连水月扭头说：“老钱，告诉许团长，咱们是谁的人？”
钱麻子也愣了一下，当即坐直身子，瞅着许文山身后的几个人，咳嗽了一声。
许文山犹豫片刻，对后面的小崽子说：“到门口去。”
四个人一听，快步出了门，刘参谋探头进来，低声问：“团长，咋了？”
许文山低声说：“刘参谋我可以信任，让他进来吧。”
钱麻子点点头，冲着刘参谋招招手，示意他关上门。
刘参谋满脸迷茫，轻轻带上门，快步走到了许文山的后面，低声问：“啥情况？”
钱麻子伸着脑袋，一字一句说：“我们这趟是从奉天过来的，毛局长的人。”
他们两人一听，当即往后一仰身，互相看了一眼。
许文山又凑上来，低声问：“你说的毛局长，是那个——”
钱麻子满脸严肃，点了点头。
“我能不能问问，你们这一趟的任务？”
“追缴敌伪资产。”
许文山回头看看刘参谋，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又喝了一杯酒。
我是真没想到，连水月和钱麻子，能想起这一出。目前来看，确实吓住了许文山。
这时，刘参谋低声问：“日伪资产，都要追缴？”
我摆摆手：“我们有不同的小组，各有各的任务，互不干涉。”
许文山点点头：“小刀，年纪轻轻，看不出来啊！”
这话一说，连水月忽然撕开自己棉袄的边角，从里面掏出一个防水布包着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