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黄的秋叶在铁板房直角角落里不断地打圈圈，一高一矮的两人走在铺满枫叶的大道上，似上天给他们铺上了天然的红毯。
两人缓慢地、静默地，听着枫叶踩碎的声音，压马路。
江暾落了白于鹄半步，看到对方消瘦的双肩，压住心上的冲动，摸索着兜里的火机，佯装无意道：“这三年怎么样。”
白彻戈唇角轻勾，缓声道，“还不错，做了自己喜欢的事”，双肩放松下来，“你呢，怎么样。”
再婚了吗，和叶乔修成正果了吗？
心里默默跟上这么两句话。
“还是老样子呗。”江暾笑道。
至于老样子是什么，就无人得知。
一个不便深问，一个不愿主动说起。
江暾又有些想抽烟了，可烟盒留在了车上，兜里只有一个打火机。
“你……”白于鹄顿了顿，觉得自己有些冒昧，“学会抽烟了？”
摩挲火机的手停了一下。
白于鹄听不到回应，以为是自己的说错话了，回头看江暾，与对方上挑的眼对上。
电流瞬间从流遍全身，仅仅一眼，全身酥麻，心止不住地跳动，与初次相见时心跳的频率一致。
白于鹄仓促地移开自己的眼，怕眼中重新燃起的爱意过于汹涌，会让面前的人有所察觉。
掩眸遮下翻涌的情愫。
江暾看到对方不愿过多停留举动，神情愣了一下，就这么不想看到他吗，随后缓缓说着：“以前就会抽了。”
只是很少抽，所以白于鹄并不知道他会抽烟。
“我以前……”话未说出口，白彻戈神情一僵。
他失言了。
对于江暾他也没多少了解，有什么立场说出这样的话。
江暾自然地接过他的话：“我以前少抽，你不知道，很正常。”
白于鹄抿嘴，默认了江暾的说法。
言多必失，他应该知道这样一个道理。
两个不是一个领域的人，相聚一处，能谈的话题寥寥无几。
一句接着一句，干涩无趣，故作娴熟。
白于鹄：“我先——”回去。
江暾：“去吃个饭吧，我请客。”
两道声音相撞，他们互相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窘迫。
江暾先笑了：“请你吃个饭吧。”
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但白于鹄还是点头，接受了邀约。
看到白于鹄点头的那一刻，江暾没由得觉得有些心潮澎湃与紧张。
眼神偷偷瞄着面前的白于鹄，提议道：“上我的车？”
白于鹄疑惑地看着他：“我们不在这附近吃吗？”
他以为就是在这学校附近吃，没想到江暾口中所说的请客，不是指在帝国大学周围。
可白于鹄觉得特地找一个吃饭的地方太过奇怪，他有些后悔应下这顿饭了。
江暾或许也是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难以解释，连忙道：“那就在附近找一个馆子吃吧。”
看着白于鹄，他问道：“你想吃什么？”
对上江暾投来的眼，白于鹄歪了歪头，认真思考了一下：“火锅。”
或许他想多了，江暾只是不习惯在一个人多纷杂的公共场所里进食。
所以才会寻找一个地方进餐。
推理着，白于鹄觉得自己的这个逻辑没有任何毛病，他觉得找到了真正的答案。
“你要是不习惯，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
白于鹄跟在江暾的身后，走进了一个火锅店时，轻声道。
江暾回头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我什么馆子没吃过，就在这里吃吧。我也好久没吃大学周围的小店了，重拾一下回忆。”
说罢，便找了一个干净、视野空旷的地坐下，白于鹄紧随其后。
久别重逢的尴尬似乎得到了一些疏解。
白于鹄先点菜，点完自己想吃的后，将菜单推给江暾。江暾扫了一眼，觉得没有什么添加的，便交给了老板。
点完餐，他们的眼神忽然对视上，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窘色。
无声地对视一秒后，他们错开眼。
不知是店里的环境太热了还是怎么样，耳尖升起了淡淡的热意，有些……呼吸不上来。
江暾捂住自己的唇，看向窗外的学生，轻声说道：“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白于鹄倒茶的手，顿了顿，随后提着茶壶继续倾倒：“就在帝国给我安排的学区房。”
学区房……
江暾眉头微蹙：“那里的环境你能习惯吗？”
吵吵闹闹的，基本都是小孩，这样的环境能休息好吗？
“有什么住不惯的，有小孩也热闹。”白于鹄将倒好的茶给人递过去。
他对住的地方没有那么多的要求，上面的人说给他安排独栋安静一点的房子。
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空荡荡地，回家时会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住在学区房又省事，还热闹，为他冷清的生活添加了一点趣味和活力。
店里的茶味道苦涩，说实话，江暾是喝不惯的。抬眼，看到白于鹄面不改色的喝下去，咬咬牙没将嘴里的茶水吐出来。
江暾以为白于鹄这样安静的人，是不喜欢的吵闹的生活，却没想到恰恰相反了。
白于鹄是不喜欢冷清。
这样的环境，会让他房间很空、很冷。睡在床上都会感觉空荡荡的，不安稳，没有家的感觉。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暾指得是白于鹄回京都这件事。
三年前白于鹄就消失了，去做了所谓的一级国家机密。
所以，他回来，江暾并不知晓。
今天见到人时们还觉得很恍惚，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未变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
他才恍然，原来这人已经回来了，不是他的错觉，也不是他在做梦。
“上个月吧，项目结束就回来了。”
白于鹄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快与江暾相遇，十亿分之一的概率就让他们两个遇上了。
江暾点了点头，这劣质茶喝多了，他的味蕾居然也渐渐习惯了：“你在帝国大学临时兼职？”
想起刚刚一个alpha站在白于鹄身边的虚心求问，江暾猜测到。
“嗯。项目结束了，上面的人很满意，放了一个月的假。我闲着没事，就来帝国大学当当助教。”
江暾却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惊讶：“你只是去当助教？”
白于鹄都能去当教授了，居然只是一个区区的助教职位。
这个帝国大学的领导人没眼光。
“主要能打发时间就好了，至于职位高低……”白于鹄浅笑，“不重要。”
江暾却看着他，怀旧道：“你还是没变。”
三年前便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现在还是不争不抢，大家趋之若鹜的名利，在他这里却是那么不值一提。
白于鹄听到他的话，笑了笑，没有回话。
他们点的鸳鸯锅，辣锅和清汤锅，点的东西不多，但也将这张小桌子给占满了。
气温很低，店里并没有空调，刚刚生理热意退却，脚底的凉意渐渐爬了上来。
江暾伸手拿酒，触及一块冰凉的肌肤，抬眼看向白于鹄：“你的手怎么这么冰。”
白于鹄被江暾的眼神震慑道，愣了一下，随后道：“老样子的，不冷，就是手冰而已。”
他以前是没有这样坏习惯的，或许是三年前耳朵伤病伤了根基，自那以后，白于鹄的手脚就极其容易冰冷。
夏天用凉水洗手，体表温度要等一段时间后才会慢慢回温。
当时王野还打趣说，他的手冰冰凉凉的，像冰棍一样的，在夏天很舒服。
江暾微微皱眉，有些恼怒。
他将自己披在西装外面的大衣脱下来，不由分说低盖在白于鹄的身上。
一双凉凉的手，挡住了他的动作。
白于鹄：“不用了，我不冷，而且我有外衣，吃饭吧。”
“你穿着，我不冷。”江暾还是坚持将衣服给他。
“江暾。”白于鹄冷声道，脸色有些冷，“不合适，我们之间不合适，你知道吗？”
江暾拿着大衣的手，顿了一下。
白于鹄冷静带着警告的话语，将他拉了回来。
他们是久别重逢，不是相交有年。
以前的事和举动现在放在他们身上已经不适合了。
甚至这样的举动有些越界了。
不知是在跟谁倔强，江暾将衣服披在白于鹄的身上，随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啤酒，灌了一口。
落在肩上的大衣整整比他宽了一倍，萦绕着淡淡的酒香，白于鹄不知自己的是否应该将身上的这件衣服给脱下来。
原本算得上融洽的氛围却被这样打破了。
凝重、严肃的场景才应该是他们相遇的场景，先前的融洽和谐的场景才是不该出现的。
这顿饭吃的很沉闷，两个人几乎都没怎么说话。江暾一直在灌自己酒，而白于鹄看着他这副拼命的样子，想劝但又不知该怎么说。
于是，江暾喝得烂醉。穿着高定的西装，趴在泛着油光的桌面上，十分滑稽。
江暾喝酒并不上脸，所以白于鹄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醉，直到传来咚地一声。
反应过来时，江暾脑袋已经狠狠地砸在桌子上了。
白于鹄忙放下手里空荡荡的碗，几步上前，一股浓烈的酒味冲向他，不知是信息素的味道还是喝的酒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