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喊声只响了几秒，太后很快意识到自己并不处在无人区，她捂着嘴，咽下一声哽咽。
“娘娘，有什么事吗？”掌事大宫女隐隐感觉事情有点不太对，她今晚派去伺候太后的那里几个孩子又没有回来。
刚才的声音恍若幻觉，但却又如此清晰。
她拽着门帘，只要太后没有回应或是给出不恰当的回答，她就会带着人冲进去。
但里面传来太后冷静的声音：“无事，都出去。”
“是。”
宫女狐疑的看了眼大门，但出于对太后的畏惧，还是没有多问。
太后拿起帕子就开始往刚才被抚摸过的地方擦，用力之大，很快皮肤就出现了一层红色。
“你是谁？想干什么？少来吓唬哀家，哀家手底下的人命早已不计其数，若是都回来找哀家，那哀家早就没命了。”
虽然话说的头头是道，但加快的语速和不正常的心跳依然出卖了她。
刚才那种冷彻骨的触感，以及虚无缥缈的声音，终究还是让她信了几成，尽管她的嘴很硬，不愿承认。
“我找了你好多年，你却依然在这里享福？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被你害死的苏家军？”
穿堂风没有停止，反而愈加猛烈。
太后双腿哆嗦着，站起来想把窗户关上，但刚合上窗户，就又有一个力道，把窗户重新推开。
但她，什么也没看见。
空气里空无一物。
太后瘫软在地上：“我害死苏家军，别来污蔑我，苏家军分明是在苏将军的错误策略下，被赶尽杀绝的他们死在了战场上，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被吓得有些麻木的大脑缓缓转动，意识到苏城武死的时候是个糊涂鬼，根本不知道是谁害的他，更不可能来找她复仇。
“别编了，哀家早就知道，你是在装神弄鬼，苏城武到死都不知道是谁将他害死的，他还以为自己打了一场大胜，要升官了呢！”
“是啊，”空气里的声音悠悠感慨，“本将军的魂魄在人间飘荡了这么多年，才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死因，多么可笑。”
冰冷的硬物在太后脖子处流转，像兵刃，没有伤到人，皮肤却有刺痛感。
太后依然看不见。
她试图抓住那只握着兵器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直直的从空气之中穿过去，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
“你说说，为什么要害死我？我为国尽忠，到底做错了什么？”
“要怪就怪那该死的先帝！哀家没有要害你，哀家只不过是顺水推舟了一把，让人在你的饭菜里放了点东西！”
太后不管不顾，双手胡乱的捶打着地面，甚至将护甲弄断了一只，她又哭又笑。
“先帝动了心思，想改遗嘱，想让我的澈儿给别人让路，我只好用你的失败来刺激他，让他赶紧去他的坟墓里待着。”
“多么好的理由啊，前线失利，陛下忧心国事，怒极攻心，不幸薨了。”
空气里的鬼魂似乎被气的浑身发抖：“这就是你出卖前线将士，让人在苏大将军的庆功宴上下鹤顶红的原因？”
太后感觉自己的脖子被冰冷的东西截攫住，甚至逐渐收拢，呼吸有些不畅。
她大笑，宛若一个疯子：“这还不够吗？哀家本想斩草除根，派出去的人却实在没用，那个杨家遗孤，还真是废物，居然为了区区感情，忘记了哀家的叮嘱。”
她被松开，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呛起来。
眼神癫狂的盯着她以为的鬼魂所在处：“若你真是苏城武的冤魂，有本事你就杀了哀家，否则我必会将你的儿子送下去陪你。”
空间里，苏迎岁瞬间失去了力道，跌坐在地上，压弯了土里新种的土豆苗。
他想过是利益，想过是权谋，唯独没有想过，父亲的死、苏家军的覆灭，只是一个自私的母亲为自己的孩子谋划将来的筹码。
如此的低廉，如此的肮脏，和外族勾搭，用毒药消灭了刚获得胜利的自己人。
但一切还没有结束，杨溪递给他一只手，让他撑着站起来，继续给太后施压。
“把你刚才说的话全部写下来，然后烧给我，否则，你休想死的如此轻松，十八层地狱有你一遭。”
太后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岁，但她听着苏迎岁的吓唬，不为所动。
“我下十八层地狱又如何？我手上沾满鲜血，早就知道不得善终，但那又如何？”
苏迎岁看着杨溪递过来的纸条，照着念：“我也会送你的儿子下去陪你的。”
这话恶毒了些，姚王还在边疆为国出力。
但效果立竿见影，太后使劲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别碰我儿，我儿什么都不知道，他何其无辜！”
“那我就不无辜了吗？”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呼啸盘旋。
“你要我写这东西做什么？你都已经死了，不如这件事就这样算了，等明日我让你的后人去给你烧些纸钱，我不伤那个孩子就是。”
太后的态度有些软化。
她不在乎自己，却依然在意那个有可能拿下皇位的儿子。
慕容澈如今在边关手握重兵，镇守一方，民心所向，只等时机成熟，他就可以率领无数兵马打回京城，届时，她就是不用受到任何掣肘的皇太后。
她不可能让这样一个儿子去犯险。
但她也依然存有一份谨慎，如果她刚才说的东西落于纸面，被有心之人拿走，就会成为对付她的绝对证据。
“我的魂魄，一直无法去投胎，冤屈太重，却不知缘由，所以我在人间飘荡多年，只为了找到怨死的原因。”
那个声音说的煞有介事，如泣如诉。
“你只要写下来，这东西会落入我的手中，我拿去向阎王说明，好让我转世投胎啊。”
“若你不给，我只好缠着你，缠着你的儿子……”
威胁意味严重，太后听得出来，这位苏大将军似乎是走投无路了，不得不来找她要这份“说明”。
她有些动摇。
刚才和他说话时，她试探多次，确认周围没有人躲着，但声音却又一直在她附近，说明这确实是个鬼魂。
鬼与人，有所不同。
她写的东西，应该不会被活人看到。
“好，哀家写。写完，你我两不相欠，不许去找澈儿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