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卿颜没说话，急忙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和心跳，全无。
她默默解下身上的斗篷，盖在他身上，只是斗篷太短小，只够盖住他的上半身。
有那么一瞬，易卿颜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袋空空的。每次有同伴牺牲，她都这样，仿佛有个黑洞一直在拉扯着她的心脏。
易卿颜不甘心，他的心窝还是暖的，失去心跳不多久，她必须试一试。
这时，易廷佑带着几名护院冲了进来，围观人群唯恐波及到自己四散开。
躺在地上这个人浑身是鞭伤，皮开肉绽，血腥气浓烈。
易廷佑看了两眼觉得有点眼熟，更不敢细看了。
身后跟着的几个护院穿过人群挤到人前，见到地上的人，俱是一震。
“齐护院。”
“你们说谁？”
易廷佑一惊，重新看向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傻愣愣的，不知所措。
人高马大的护院纷纷围了上来。
易卿颜抬头，手中的动作并未停，不断按压齐川的心脏，只是渐渐有些乏力。
她沉声道：“来个人，接替我。”
话落，马上站出一名护院，自告奋勇上前接力。
“再来一人。按足十五次后，往他嘴里吹气两次。”
又有一个护院毫不迟疑上前帮忙。
易卿颜指向一个护院，“你去药房买止血药和纱布。”
“你去买一床厚被褥。”
“剩下的护院轮流接替按压。”
虽然护院之间有竞争有不服气，但不影响这种时刻团结一致。
“二哥，去前面租辆马车。”
易廷佑这才从震惊中回神，拔腿就向人群外冲去。
顾剑望着眼前的混乱三两下就被易卿颜控制住局面，陷入了沉思。
易卿颜还只是个孩子，面对这样的血腥场面，镇定自若，看不到一丝焦灼和恐慌，全身散发着一股凛然之气。
顾剑暗叹，辰王果然老辣。
这孩子绝非常人。
雪越下越大，围观的人群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反而纷纷聚拢过来，盯着易卿颜一行人，议论纷纷。
“什么人，敢动叶大人的犯人。莫不是想吃牢饭。”
“是啊，胆子真够大的。叶县令可不是好招惹的。”
有个眼尖的叫起来，“这不是易府的大小姐嘛。”
“还真是啊，她这是异想天开，一个死人如何能救活。”
对此，易卿颜充耳不闻，眸子直直盯着齐川毫无起伏的胸口。
只要恢复心跳，便有希望。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凭空出现，安静地站在齐川身旁。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有些憨直。
易卿颜瞳孔震缩，将目光投向躺在地上依旧没生息遍体鳞伤的齐川，又抬眸去看眼前没有血污面色如常的齐川。
她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小姐，别怕。”齐川轻轻出声。
为了让小姐见了他不害怕他特意将自己清理了一番。
齐川只记得自己又痛又冷，昏厥过去，醒来以后就成了现在这样。等他看清挂在桅杆上的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看不见他，也听不到他说话，他大概是死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直到他走到小姐面前。
小姐一如往常跟他说话，齐川担心说了实情，会吓到小姐，于是想请她帮忙叫小厮过来处理后事。
只是没想到，小姐会亲自过来。
易卿颜自己就不是个正常人，她见惯了人间炼狱，虽然像齐川这种情况，她确实没见过，但这不妨碍她救他。
“我一定会救活你。”
齐川望了眼地上的自己，摇了摇头。
“太晚了。”
易卿颜稚嫩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忍，目光却坚毅。
“你怎么会落得如此？”
齐川为人耿直，也很机灵，不是那种鲁莽的人，他们如何发现他是易府的人。
其实她心里已有了猜测。
“昨日在县衙遇见了江夫人，她对我下了毒。贾正知道我是易府的护院后，便对我动刑。”
易卿颜的拳头不由收紧，泛白的骨节分明。
“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若说从前易府对江家有所亏欠，替她养大孩子，好吃好喝伺候着，这份亏欠也该扯平了。
现在，她为了自己的目的，残害无辜，说明她本质上就是个嗜血残暴，毫无人性的人。
贾正本就是个无脑又好色的狗东西，弄死他易如反掌。
她只想过她的安稳日子，不想影响主线人物命运的走向，以免对她的生活造成影响。如今看来，贾正这条狗命留不得了。
易廷佑租来的马车被人群阻挡，易卿颜当机立断，“快，将人抬上车。”
回府后，在易卿颜的一再要求下，十几个护院轮番上阵，一刻不停挤压心脏。
易卿颜急忙取来强心剂药物，强行灌入齐川的嘴里。
府医看着完全冰凉的尸体和易卿颜几近癫狂的救治，直摇头。
齐川渐渐适应了现在的状况，在边上劝，“小姐，你已经尽力了。停手吧。”
“你不想活？”易卿颜的眸子里全是倔强。
“不是我想活就能活过来。事已至此，便是齐川命该如此。”
“什么命该如此！你会活。”
在场众人看着易卿颜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个个吓得呆若木鸡。
齐川死了，大小姐疯了。
“跳了，跳了。有心跳了。”一个护院叫起来。
易卿颜闻言上前，一摸齐川的胸，果然恢复了心跳，胸廓也有起伏，有了微弱的自主呼吸。
在场众人激动地跳起来，将易卿颜方才的神神叨叨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又能如何？我还在这里。”齐川丧气道。
易卿颜长吁一口气，“再坏不过如此。”
植物人状态，至少有醒过来的机会。
等安顿好齐川，易卿颜回想起这一路太过顺利。
连围观群众都想到了，将齐川带走，会引起叶卫都不满。
可事实，闹出这么大动静，却不见叶卫都出来阻止。
他完全可以借题发挥，将她和易廷佑抓进衙门，安一个劫囚的罪名，那是可以当场击杀的罪刑。
为什么没那么做？
或许在他眼里他们已经是死人，根本无须他动手。
易卿颜想到了什么，冲进喜阅阁，“顾剑，带我去见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