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到沈云卿的目光，陈昭就知道——
这个人一定又看到了！
但温媚儿却好像看不到一般，顺了顺陈昭有些乱的长发：“阿昭的头发好顺滑……”
她爱不释手，对于那对动了又动的猫耳没有反应。
陈昭松了一口气。
若只有沈云卿能看到……好像也能接受。
温媚儿本还在顺理陈昭的墨发，又被池塘中央开得最艳的那朵荷花吸引去了目光，夺了沈云卿的船桨，气势十足：“冲！娘最喜欢荷花了！我们姐弟三个一定要拿下那朵荷花！”
性子确实和徐柔柔……说不出来的相像。
沈云卿都被她的干劲挤到了小舟的后方。
陈昭的身边。
两个人并排坐着。
喉结微动，却没开口。
良久，沈云卿先咳了两下，他还没开口，温媚儿就丢过来一片荷叶。
稳稳落在沈云卿的手上，上面甚至还盛着些清凉的池水。
“阿卿，你自小身体就不好，喝点水润润喉！”
沈云卿：“……”
陈昭眸子眯起，想笑又不敢笑太大声。
果不其然，沈云卿感应到了他憋笑，手伸过来揉搓了两下他的猫耳。
“？！”
陈·小猫·昭立马炸毛：“干什——”
被沈云卿按下，声音压低：“鬼界结界今日酉时会开。”
他将温衍告知他的事，同步给陈昭。
陈昭一边听着，一边因为他的靠近，猫耳忍不住地轻轻翻动。
“酉时？”
陈昭算了一下：“那不是很近了？”
“嗯。”
“如果鬼界结界今日就开的话……外面……”
陈昭感觉有些头痛。
肉身死去影响了他太多，很多记忆也变得虚幻迷茫。
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来到鬼界，也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死去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本能感觉若现在鬼界结界大开，鬼兵踏足人间，会……
造成很恐怖的事情。
沈云卿表情也有些严肃:“今日鬼界结界只会开一刻，离开鬼界的鬼兵也被鬼王下了命令，不得离开鬼王新后视野范围内，应当对外界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他抬眸:“危险的不是鬼兵，是我们。”
“我们？”
温媚儿摘下了荷花，将其放在陈昭的怀里，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婚服的袖子也被她挽起:“池塘底还有些莲藕，你们想不想吃？”
她像是想起了有趣的事:“我还记得小的时候，你们俩……”
她话说到一半，触及到陈昭好奇的目光，笑容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太久远了，我好像也记不清了……”
她匆匆转过身去，掩藏眼角的一滴热泪。
陈昭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些，却没注意抓的是沈云卿的衣袖。
“为什么是我们？”
他继续问之前的话。
沈云卿将令牌亲手系在他的腰间:“因为这块令牌。”
陈昭:“？”
令牌上画着诡异的图腾，正中心刻着几个字。
不是“鬼族”，也不是“鬼界”。
是陈昭从没听过的一个词:
“永夜之裔”。
“这块令牌可以驱使鬼兵，让其听从我们的命令。”
温媚儿又站起身了，这次倒不是因为看到什么绝世荷花，而是因为……
那几个侍女也撑着一支小舟，破开重重荷叶，执着各式各样的油灯，追上来了。
温媚儿似乎不想这么快回去，她更加奋力地划桨。
一个女子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跟徐柔柔一样！
陈昭感觉自己的魂儿险些跟不上突然提速的小舟。
沈云卿的语气倒还是很稳:“同样的，其上的鬼气也会掩盖我们身上原本的气息。虽然我已经传信给陆宗主了……”
小舟即将要撞上一处凉亭，温媚儿惊慌失措间，沈云卿站起了身。
温和的灵力停下了小舟。
他没有低头，声音淡淡:“但其余宗门，对于这门婚事，可都是虎视眈眈。”
“没有人不想，在鬼族人族开战之前，杀了鬼王新后。”
“但他们并不知晓……”
侍女上了他们的小舟，客客气气要将温媚儿接回去。
拉扯之间，陈昭没站稳晃到了沈云卿怀里。
他倒是站得比棵松树还要稳。
温媚儿见陈昭像是受了伤，也不挣扎了，问候两句确定他没事后，跟着侍女们离开了池塘。
沈云卿望着温媚儿的背影:“上三宗最近刚查出来的，似乎并不打算昭告其他宗门……”
“若鬼王新后亡，鬼王必会暴走，鬼界结界将会彻底不存在。”
“不是说……鬼界结界只会在大婚时开启一会儿吗……”
“温诗初并非鬼族。”
沈云卿上岸，向陈昭伸出手:“以前的规则，将在他暴走之后，不复存在。”
鬼王新后献祭，结界消。
鬼王暴走，一切人间秩序都将被重塑。
这算不算是一种……得赦的方式？
那道神谕……是这个意思么？
陈昭搭上他的手，上岸。
“沈仙长。”
在两人的正前方，一名侍女站在夕阳尽褪的方向，脸上是笑着的，语气却不冷不热:“鬼界结界即将覆灭，我们……”
“该出发了。”
————
因为陈昭和沈云卿此次的身份是温媚儿的弟弟，两人也换上了红色的衣装。
鬼族给他们配的是两匹亡灵骏马。
别说，灰色的马配上红衣少年郎，还真有些别样的风味。
鲜衣怒马。
温媚儿还特意给陈昭编了长生辫。
“愿我的弟弟，长命安康。”
搭配上他头上那对白色猫耳。
沈云卿握着马绳的手止不住地收了些力气。
有个侍女和温媚儿待得久了，也能同她开起玩笑：“小姐明明有两个弟弟，怎么偏偏只对一个好？”
温媚儿从轿子中探出了头，目光越过两人，像是在找什么人的影子，又像是在追寻什么人般：“阿卿我向来是最放心的，他总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弟弟。”
温衍也混在千名鬼兵中，向着高马上的两人眨了眨眼。
侍女的高声吟诵着陈昭听不懂的语言。
陈昭侧过头，正赶上温媚儿也在笑嘻嘻地看他。
她似乎知道他听不懂，对他做了个口型：
“她的意思是……”
鬼界结界顺势而开，露出人间星河辉映。
就算是深秋的季节，这一处仍有无数的萤火升起。
云海尘清，山河浪漫。
“阿弟，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