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同外界的时间流逝不同。
夜晚似乎是格外的漫长。
陈昭醒了三次，才终于盼来了天明。
迷迷糊糊间，沈云卿并不在身边。
身体似乎也因为再次佩戴鬼王的法器而变回了十五六岁的样貌。
脖子上有些痒，陈昭下床，身上只披了一层薄薄的外衫。
就像是在现代的夏天里，披着个外套，穿着个小裤衩，陈昭迷迷糊糊站在了桌前，抬头去看镜中的自己。
“......”
今日倒不是红绳了。
......不过，这脖子上的链条和猫耳是怎么回事？！
除此之外。
“......”
陈昭的目光下移，瞬间别过头，头上的一对猫耳折下。
他在镜中看到了身上残留的痕迹。
云霞片片。
紫红色的。
一簇一簇。
似乎都是昨日沈云卿留下的。
今日镜中看过了才发觉是如此的......羞耻。
“咚咚咚——”
有人敲了三声门。
陈昭本能地裹紧了外衫，低声问了句：“谁？”
沈云卿在外面轻咳：“我方便进来么？”
陈昭复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前，以及那奇怪的脖颈项圈和猫耳，脸红了一大片，大喊：“不方便！你再等下！”
沈云卿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指紧了紧，又松开。
他今早离开的时候陈昭还是变小的模样，听声音......
现在似乎又长大了。
“沈仙长。”
鬼王新后不在的情况下，这处的侍女还是和鬼王温诗初一样，唤沈云卿为“沈仙长”。
沈云卿挑眉，示意来通报的侍女继续说。
“界外有人族的魂魄想同您见面。”
鬼王新后所在的这处位置，被鬼王温诗初划了界限。
与人间无异。
鬼族向来不曾享受过的温暖炽阳，他通通为这个人界女子准备齐全了。
甚至还有鬼族从未见过的人间花香四溢，蝴蝶翩飞。
虽然昨日来的时候时间偏晚，看不真切。
但不得不说，它确实被温诗初妆点成了人间世外桃源之样。
所有的鬼族，除了那五六名修为高深模样俊俏的侍女之外，其余鬼族都不被允许靠近。
连沈云卿和陈昭能进入此地，也是因为身上残留的生人气息。
他似乎想将他想到的所有美好都奉给她。
也想让她远离他所处的脏污杀戮。
所以，沈云卿看到界外的温衍时，温衍只能在那道界限之外担忧的张望，却始终没办法踏进来一步。
“师尊......”
温衍担心沈云卿，隔着老远就唤了一声，没忍住靠近了一步，又被界限上的雷霆激地后退半步。
他皱着眉，手上流了血，却又想着颤颤挤入界内。
“你怎么来了？”
沈云卿挥手，界限破开一个小口，只能容许他出去，仍旧不能放温衍进去。
毕竟是在鬼界，有些鬼王亲自定下的规则，沈云卿未到全盛时期是打破不了的。
温衍将手中的小瓶子递给沈云卿：“我昨夜问了些在鬼界的前辈们，他们说鬼界特有的朝露能短暂维持活人的生气，我今早特意为陈昭师弟收集了些。”
小瓶子里的朝露倒映着五彩斑斓的光。
“有了这些朝露，师尊你就不用耗费精血了。”
他语气真切：“这样，师尊你也能在这鬼界多坚持两日。”
沈云卿的手指在瓶底轻轻画着圈：“温衍。”
“怎么了，师尊？”
“你还有放不下的执念。”
沈云卿没有用问句，用的是一句轻描淡写的陈述句。
温衍却低下了头，笑容有些苦涩：“师尊为何......这般说？”
“鬼界确实轮回转世要繁琐一些，也有魂灵需等一两年方能被安排。”
沈云卿抬眼看向温衍，一只手落在他的头上，轻轻揉了揉：“那些赤霄云宗与你一同过世，或是比你晚些死去的人，我在鬼界都未曾探到他们的气息。”
温衍的头更低了。
沈云卿没有明说。
温衍也明白他的意思。
他自己，逃过了轮回转世。
当日鬼王说的“这小鬼随你乱跑”，指的也不单单是满鬼界乱窜，还有——
他没喝孟婆汤，他躲过了黑白无常，他在无尽的漫长等待中......
盼来了他思念许久的师尊。
虽然生死是常事，可叫他......
叫一个曾经被赤霄云宗众星捧月，曾经拥有着这世界最好的师尊，最好的两位师兄的他.....
怎么甘心。
一杯忘前尘。
跃河再无瓜葛。
凡尘种种，皆为过往。
他不愿。
“你与陈昭的情况不同。”
沈云卿垂眸道：“你的名字清清楚楚刻在生死簿上，我无法带你离开这里。”
温衍垂着头，还是保持着笑容：“我知道的，师尊。”
他的声音带了些破碎感。
半晌，他仰起头，眼角的泪已经抹去，他露出一个笑：“我等那两位师兄下来，就同他们一起去转世。”
传言中在三年前的那场大战中，沈云卿的三个妖孽弟子尽数折损。
其实，不然。
真正死去的，只有温衍一人。
另外两个只是杳无音讯。
“师尊，其实我今日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温衍很快就收起了情绪，他掏出两块令牌：“按照温家的习俗，新娘子过嫁的前一晚，要拜别父母，这一晚需同父母共度。”
“你的意思是......”
温衍将令牌交给沈云卿：“今日酉时一刻，鬼界结界就会大开。”
“鬼王说，你们需要陪同新后回到故里，会有鬼兵相伴，只要执着这块令牌，鬼兵就会听从你的调遣。”
“因为我现在还无法重新进入轮回，所以此程——”
温衍弯下身子行礼。
就像很早之前，他们三个弟子每每要下山处理委托时对沈云卿行的礼节一般：
“弟子温衍也会随行。”
—— ——
鬼界结界之外。
苍都附近的那处结界，仅靠着女子与巨神厉鬼，守住了整整两日，直到曦辉长老赶到时，众修仙者才将其降服。
本以为就要这样结束。
那位从来没出现过的五人组老大，出现了。
原本即将愈合的鬼界结界也一瞬间撕裂的更大了些。
他并无杀害其余修士的心思，只是动了动手，将老二和老四救了出来。
“楼主大婚在即，不要惹事。”
是个难辨雌雄的红发美人。
听声音，是个男子。
那句话不知道是对老二老四说的，还是对众修士说的。
他的眉眼淡淡扫过众人，随后行礼。
是赤霄云宗的手势。
“与各位的仇，楼主大婚之后，我会......一一奉还。”
“还请各位，活过楼主大婚。”
看清他的脸时，人群里有人站不住了。
“是......是......！”
曦辉长老的目光更为深邃，闻亦言状态不太好地望向他：“长老，那位是......”
“嗯，赤霄云宗......”
“沈云卿那一循的首席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