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你家后山的兔子，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大概是蓝忘机及时去拉人，后者踉跄地跌进自己怀里的缘故，此刻，在魏无羡的声音里，蓝忘机很清晰地听到了对方咽口水的声音。
然后，他顺着魏无羡的话音，看向后山的台阶上，还有那些，仅仅是窝在那里，就已经覆盖了所有台阶的兔子。
若不是清楚地看到了它们在动，还有那些兔子们时不时在晃动着的耳朵，魏无羡刚刚第一眼看过去，甚至还以为，自己是看到了一大团的云。
“嗯，除了那两只，其他的…都是自己来的。”
也不知蓝忘机一时间突然想到了什么，耳朵突然红了一大片，目光也下意识地有点闪躲。
魏无羡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正盯着这个人的缘故，总之，将这个人的反应全都尽收眼底之后，他突然福至心灵一般重新朝兔子堆的方向看了过去。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堆雪白之中，唯一的那一点黑。
他就说嘛，他明明记得，自己当时送给蓝忘机的兔子里，有一只是黑的。
怎么现在，全都变成了白的？
下一秒，就眼睁睁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向了那群兔子的蓝忘机，一个弯腰顺势就把那一黑一白两只兔子捞了起来。
其中白色的那只，几乎是立刻就安分了下来，乖乖地窝在蓝忘机的怀里。但相对来说，另外那一只，就显得并不是那么安分了。
魏无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往前走了两步，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黑色的兔子，咬着蓝忘机的衣服袖口，一路让自己顺着弧度滑落了下去。
整个过程……居然无比丝滑？！
魏无羡：“……？”
现在的兔子都是这样的吗？
但比起黑兔的调皮，此刻更让魏无羡感到惊讶的是……
蓝忘机脸上露出的那一丝，明显是被逗乐的样子。
哎，不是。
蓝湛什么时候笑容这么多了？之前对着他那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呢？
下一秒敏感地预知到蓝忘机要落过来的目光，出于一种，魏无羡自己也理解不了的心理，他赶在那之前猛地收回了视线，撇了撇嘴。
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居然因为蓝忘机居然对待一只兔子那么好的态度，却在那时候对他那么冷而酸了。
是的！魏无羡他酸了！
事实上魏无羡自己，也几乎是立刻感觉到了这一点，一时有些愣神，又有些好笑。
他这是怎么了？
且不说时间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他也从来都不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啊。
还是说……
是因为那个人是蓝湛，所以他……
念头出现的一瞬间，蓝忘机的心头顿时就是猛地一跳。
因为他发现，自己不仅感觉酸，他甚至还想，把那只黑兔子，从蓝忘机的怀里拽出来。
说起来，那里，不久之前还是他躺过的呢。既然是他躺过了的地方，那么，自然不能再有旁人躺下去了。
就算不是人，是只兔子，也不行！
一瞬间，魏无羡甚至已经开始坐立不安了起来。
他不能再再这里待下去了，他甚至不敢去看蓝忘机望过来的眼神。
“那个什么，蓝湛，我先回去了啊！”顺着魏无羡的话音一同发生的，还有他猛地窜起来的身影。
“你要去哪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和蓝湛待的时间有点太长了，以至于他总感觉，身边的气息里总是充斥着浓郁的檀香。
现在，他又闻到了这种味道，他猛地咽了咽口水，心里却突然更加紧张。
“咚咚咚。”
身侧在他的心跳声陡然密集起来的一瞬间还有一阵清风穿过，魏无羡听见头顶声响的时候，才下意识地抬头往上看。
玉兰花瓣裹挟着清香一起，一瞬间齐齐落了下来，像是被人有意抖落的一般，落了他满脸，亦沾上了他的衣襟。
还有更多的，则是朝着蓝忘机方向飘了过去，又顺着蓝忘机的身形飘散开。
仿佛冥冥之中，走向了自己既定的轨迹之中。
魏无羡心头顿时猛地一跳，但心里一瞬间浮动的感觉却隐隐告诉他。
如果能够一直这么平和而又安逸的话，那么他就此这么在云深不知处，就这么住下去……
他也是愿意的。
“魏婴，跟我回姑苏。”
“魏婴，此去并非问罪，我只是，想把你带回去。”
蓝氏族规有言，姑苏蓝氏的抹额，非命定之人不可取。
这个念头，几乎是和蓝忘机的声音，一起在魏无羡的心头响起的。
他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个……？
恍惚之中，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声音，蓝忘机好像站在哪里，这么跟他说过。
而且说的时候……满脸都是难以抑制的悲伤和难过。
所以，让蓝湛露出那样悲伤表情的人，居然是他吗？
不对啊，他明明刚刚还在云深不知处，蓝湛，就站在他的对面啊。
魏无羡后来回忆起那样的感觉，觉得自己当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迎头痛击了一下，整个人除了震颤之外，还有止不住的茫然。
一滴泪，顺着他垂落的眼睫，又落了下来。
他……哭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哭呢？他明明不难过啊？
还有蓝湛，他明明就站在前面不远处，甚至还维持着不久之前他看到的哪个，抱着兔子的样子没有动。
可他看着看着，为什么就是觉得，蓝湛，其实根本没有站在那里，甚至都不在他的面前。
几步的距离，却仿佛隐藏着一抹天崭，不管他怎么做，都是跨不过去的。
魏无羡隐隐觉得，自己这样的念头好像有什么问题，不止如此，他觉得，他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有问题。
他真的看见了吗？
还是，其实，这里的一切都是幻觉呢？这里没有蓝忘机，甚至都没有他自己。
……
“魏婴。”
魏无羡正失神，手上却蓦然传来一股力道，下一秒，他整个人都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拉住了。
他又听见了蓝忘机的声音。
他听见他说……
他说，如果虚实分不清，那他至少还可以，看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