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瑶内心里早就选好了，但碍于航林如此咄咄逼人的语气，她害怕极了。
结婚证和离婚证的照片都略显幼稚。两个本本都盖了一个长方形印章，让她想起了林冲脸上那个烙印，他们的婚姻已经被判了死刑，显而易见，他们没有关系，坐在一起仅仅只是关乎情感和道义了。
路瑶默默看着结婚证上的女孩，傻白甜，嗯，确实非常符合傻白甜的气质。
她不敢伸手，怕航林突然暴怒，但她必须做出选择，这是她的人生。
见她迟迟不做选择，航林再次急促地催她：“选啊，你不是够狠吗？怎么不敢选了，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很难吗？”
他以为路瑶的迟疑是因为犹豫，是因为不舍得，或者是因为感情的存续。
路瑶脑子里思索着要怎样说出那个他不愿意接受的结果来，她想既把事情说明白了，又不伤害航林的自尊。
可这不是一个可以两全的事，这是零和博弈，只能二选一，非黑即白。
航林看路瑶还在犹豫着，一把拉起她站起来。
路瑶突然间从沙发上被拉起，像一棵刚刚栽进花盆的小菜苗被连根拔起来，失去了重心，摇摇晃晃。
定下神来后，航林已经走过去一步拿过电视后面的全家福，一个落满灰尘的全家福，全家福里前面坐着的是路瑶的爸爸妈妈，后面路瑶现在中间，航林在左侧，妹妹在右侧，那时刚结婚，所有人都露出幸福的笑。
可这相框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曾想过，他们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里，面对一场家庭的狂风暴雨，而且一经历就是十几年。
航林举着照片问路瑶：“樊路瑶，你睁开眼看看，这是谁，你难道一点没有感觉吗？你看看我们多幸福，难道就这么狠心吗你？”
航林企图再次打感情战，他把过去的美好悉数呈现给路瑶，包括谈恋爱时背她去医院，胃疼了守着她一夜不眠，结婚时带她出国出境玩，婚后买的一件件礼物……
听着这些，路瑶确实憧憬着能回到从前，应该说她憧憬了十年，看看航林今天狰狞的表情，毕竟错付了。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航林，再看看照片：“你变了，这不是你。”
航林噼里啪啦的言语被路瑶不经意的一句话打断，像是一场没有原则的大雨下得稀里哗啦，总也影响不到人间什么事，但中间突然一声打雷声，就能震慑心魄，决绝又坚定。
“呵呵，我是变了，你看看你自己，你没变吗？你看看你现在又老又丑，你自己不知道吗？”言外之意，你离开我还能找到别人这样对你好吗。
路瑶不再说话，航林继续道：“你好意思说我变了，可我至少没想过抛弃你，抛弃这个家吧，你呢，你竟然要亲手拆散这个家，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多么可恶，樊路瑶！”他使劲摇晃着路瑶，像在叫醒一个垂危的病人。
路瑶突然伸出手指着全家福下面的一幅照片说道：“那这个照片呢？你怎么不看看这个。”
照片里，路瑶挺着大肚子，穿着一个白色抹胸，一件拖地半裙，尽显孕妈妈的美，航林单膝跪地，双手抱着路瑶的侧腰，亲吻着凸出来的肚子。看起来很快就要迎来和谐的一家三口的美满幸福了。
其实，后来的路瑶才知道并不会，很快要来的，是一场灾难。
航林走过去，放下全家福，拿起这个照片问路瑶：“我对你不好吗，你怀孕我没接送你上下班吗？没疼你爱你吗？”他确实对路瑶做得太少了，除了想起一句上下班，再没有具象的事情了，但他反应太快了，用一句“疼你爱你”就可以代替一切。
“是吗？我那是满心期待为你生孩子，你呢？在外面赌博半夜不归！我一个人，家离医院那么远，下班高峰期打不到车，我一个人挺着大肚子挤公交回家，你知道我比别人怀孕都要痛吗？他九斤啊，我五个月时就像别人八个月，七个月时就比别人要生的时候还厉害，我是怎样带着这一肚子的沉重度过那段日子的你不知道，因为你在赌博！直到我要生了，你才从牌桌上恋恋不舍去了医院，我进手术室前一刻是哭着进去的，不为别的，因为你跟我吵架！你忘了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告诉你。”
航林听了心虚，他故意不接这些话，但他又转移到另一个主题：“你就光说不好，我努力修复我们的感情，而你呢，就只说我不好，你看看你自己，让我感到陌生、可怕、可恨，你拿镜子照照你自己，来来”说着拉路瑶站在了镜子前。
路瑶看着镜子里憔悴但清醒的自己，掉下泪来，自己是怎样委屈了自己十年，去试图叫醒航林沉睡的灵魂。
路瑶转身回到了沙发上坐下，航林再次拿起了两个红本本。
路瑶闭上眼睛不看，但说出来了：“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我们各自安好吧。”
一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却如一把刀扎在航林心里，让他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你选这个是吗？”他举着离婚证摆在路瑶面前。
“我说得很明白了。”路瑶推开他的手。
航林接下来的举动却让路瑶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心。他太不理智了，太冲动了，还是这样，做事从不考虑后果。
路瑶这么久吐出第一个脏字，狠狠地对着说了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