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归程能感受到小雯的善意，很突兀，但确实存在。
陈温屿跟在他身后追了下来，身上棕黄色的格子衬衫飞舞在身后，像一片旗帜。
“怎么了？”他喘着气，把滑到鼻梁上的眼镜扶上去。
宋归程心里有了一个猜想，他把手帕收好：“走吧，回去说。”
这次副本里一共十个玩家，昨晚死了一个卢源，还剩九个人。
只有八个人来了。
李峄没有到。
“我们去敲过她的门了，”梁秋婷紧挨着施墨琪，“可是敲了好久都没人来开门。”
这个李峄神出鬼没，早上卢源死的时候他也不在。
严汩和林子城一起上来的，他的精神很坏，犹如行将就木的老人，眼皮耷拉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我快死了”的气息，和之前动不动就暴跳如雷的样子大相径庭。
时岁手里拿了个陀螺在玩，估计也是徐崇川给他买的。
他技艺高超，红色的滚轮在绳子上舞动翻飞，看得人眼花缭乱。
随着最后一个动作落下，他把陀螺往上一提，线自动收了回去，陀螺被他握在手里。
宋归程环顾几人：“那就不等他了，要是遇到他，再跟他说。”
时间，副本里最宝贵的就是时间，每一秒都是在跟死神赛跑。
谁也没时间等他。
宋归程向大家概括了一下自己的发现：卢源、三楼、第三个垃圾桶，小雯、二楼、第二个垃圾桶。
陈温屿很快就总结出来了：“每一层楼都有对应的垃圾桶。”
这条规则的发现无疑又为大家排除了一个死亡条件，有人在心里庆幸自己没扔过垃圾，也有人胆战心惊，努力回想自己把垃圾丢进了哪个垃圾桶。
梁秋婷拍了拍胸口，舒了一口气：“幸好我们这两天只有点纸巾，一开始还以为那几个不同颜色的垃圾桶是用来垃圾分类的呢，就把纸巾扔进蓝色垃圾桶里了，我以前住的小区放其他垃圾的垃圾桶是蓝色的。”
她住在一楼，对应的垃圾桶恰好是蓝色，现在想想还真是和规则擦肩而过。
林子城接话：“这个年代垃圾分类应该还没普及吧。”
梁秋婷笑了笑：“以前最烦垃圾分类，没想到这次居然阴差阳错、歪打正着了。第一次接触干湿垃圾的分类真的是怎么都记不住，后来才弄清楚，干垃圾是不会腐烂的垃圾，湿垃圾是会腐烂的垃圾，反正就这么记了个大概。”
林子城看了眼宋归程，又看了眼时岁，问：“那你俩不都住在四楼吗，那你们对应的垃圾桶怎么分？”
宋归程脱口而出：“我是最后一个。”
梁秋婷：“你怎么确定的？”
宋归程在心里回答，某个想杀我的精神病告诉我的。
提到那个人，脑海里就浮现出他黑如墨玉的双眸，拂花落叶，点尘不惊。
他告诉宋归程，自己把垃圾丢进了最后一个黄色的垃圾桶。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呢？
这次他不是副本里的npc，而附身在和自己同为玩家的陈温屿身上。就算他能够攫取玩家的记忆，可陈温屿那时显然不知道这条规则。
巫止到底是什么存在。
宋归程脑海中跳出一个词，被巫止反复提及的那个词——永恒。
他拢了拢自己的思绪：“我的房间号在后面。”
无懈可击的原因。
他轻轻敲着手下撑着的柜子：“这应该不是必死规则，要和其他规则叠加。”
陈温屿虚心求教：“为什么？”
宋归程的回答干脆利落：“直觉。”
又是无懈可击的原因。
陈温屿：……
其他人：……
副本里的必死规则并不多，大部分规则都要和其他规则叠加重合计算，才会被判死刑。
时岁又开始玩他的陀螺：“触犯了规则也不一定会死啊，这俩人不就和死亡……”
他食指伸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嘴里发出“咻”的一声，“擦肩而过了吗？现在也还活得好好的。”
时岁说的是宋归程和徐崇川。
“副本内的局势并非完全不能扭转，实力不行，没触犯规则也会死，实力足够，就能直接无视规则，”宋归程有些漫不经心，“总之，菜得多练。”
一直默不作声的严汩终于开口：“说的好像你能无视规则一样。”
他带着满腔的怨气，语气阴狠又恶毒。
宋归程对他无所谓地笑：“我不能啊。”
严汩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泄了力，却还是愤愤不平：“那你说得自己多牛逼一样。”
宋归程看他，犹如在看脱了水在岸上苦苦挣扎的鱼。
他并不理会严汩的挑衅，只是轻飘飘地说：“我不能无视规则，所以我只能不断发现规则，然后避开规则。”
“我不会无视规则，更不会挑衅规则，”宋归程耸耸肩，没递给严汩一个眼神，“谁让我是菜鸡呢？”
……
……
【好好好，你菜，你太菜了。】
【对对对，你菜，所以你能把规则推出来。】
【是是是，你菜，所以你的积分都是系统发善心赠送的。】
【嗯嗯嗯，你菜，所以你能从新人逆袭，从小绵羊进化成小狐狸。】
……
……
弹幕的氛围非常欢脱，如果不看环境，还以为他们看的是搞笑片。
*
“那垃圾桶和卢源的死有关系吗？”陈温屿问他。
宋归程抬头，才发现除了时岁和徐崇川，其他人都在看他。
“关系，”他的嘴唇小幅度地扯了下，难得地有些顽劣，“还没发现。”
“我只是有点奇怪，为什么每一层垃圾桶的颜色都不一样，到底有什么含义在里面。”
之前垃圾桶这条线索就被他忽略了，现在拾起来考虑，才发现可以探究的地方太多了。
五个垃圾桶，从左往右对应的颜色依次是蓝、红、绿、黑、黄。
这些颜色将五个房间使用的垃圾桶区分开，那也一定对应了五个房间里的什么。
陈温屿顺着宋归程刚才的话往下思考：“衣服的颜色？还是房间里的某样东西？”
“应该不是衣服，”林子城扯了下身上的白色衬衫，“我们第一天来的时候每个人身上穿着的颜色基本都和垃圾桶的颜色不一样。”
蓝色、黑色还好，是不怎么挑人的颜色，但是红色、绿色、黄色这些风格鲜明的色彩，一般人还真不太能驾驭。
那天几人一起进入任务世界，没看见谁穿那么扎眼的颜色。
林子城的余光瞥到正侧头和陈温屿说话的宋归程，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身高腿长，心想如果是这个人，可能什么颜色都穿得上。
毕竟时尚完成度主要还是看脸。
“我们先回去找找自己的房间里有没有对应颜色的物品，找出来清点一下，”施墨琪神色木然，她并没有参与刚才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晚饭的时候再集合。”
*
陈温屿和宋归程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这种筒子楼里的屋子不会太大，三个被木板隔开的房间，挨着阳台的浴室，还有进门后不能叫客厅的客厅，就是全貌了。
两个人找起来很快，黄色的东西…黄色的东西…黄色的东西……
屋里的抽屉被拉开、床单被掀起、桌椅被挪动。
可惜一无所获。
陈温屿说不上失望还是高兴，他口干舌燥，给自己开了瓶汽水，手法十分流利，把盖子按在戳口上，用力一拍。
“刺啦”一声，汽水就喷出来了。
白色的泡沫在瓶口蔓延，汽水顺着瓶身往下滑。
宋归程搬椅子的手一愣，陈温屿会开汽水。
不会开汽水瓶的从来不是陈温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