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雪幽幽醒来，眼睛模糊，喉咙处腥甜，身体一动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口血涌出，反倒觉得心口处畅快了许多。
胡乱用袖口擦了下唇角，她挣扎着起身，向蝶语身边跑去。
她轻轻晃动蝶语的身体，将她唤醒。
蝶语幽幽转醒，她又跑到钱代身边。
钱代睁开眼，见那人心口爆裂，筋脉寸断而亡，这是同归于尽的气势，眼下他们三人还好好地活着，可见是莫大的运气。
“刚刚发生了什么？”
钱代轻咳两声，在楚寒雪的搀扶下挣扎着起身。
楚寒雪摇头。
见她嘴角有血迹，想必是受了些伤。
一定要回到飞廉身边去，才能保证几人的安全。
蝶语伤得比较重，身体多处骨头断裂，喘息间从鼻音中漏出闷哼。
两人小心地将蝶语搀扶起来，向凌霄楼中缓慢移动。
幽雪跟在三人身后，四下张望。
临近凌霄楼时，幽雪竟吠叫起来。
钱代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贪生怕死的小狗，敌人都败了，你倒是猖狂起来了。”
幽雪依旧朝着身后狂吠。
“刚刚我们险些被人杀了的时候，也不见你吠叫两声威慑他们，亦或给我们助威。”
蝶语觉得好笑，轻笑一声，牵动胸前肋骨处的伤，痛得倒吸一口冷气。
见她疼痛，楚寒雪伸出小手轻轻顺了顺她的心口。
蝶语望着她，明明是公主，身上却没有一丝盛气凌人的气势。
如果当时……
“如果当时我遇见的是你，该多好，如果我弟弟遇见的也是你，该多好……”
她将自己心中所想呢喃出来，口中溢出些血沫。
楚寒雪并未听清她说了些什么，现在她的身体也不大能重复，还是少说话的好。
她用衣袖轻柔地沾了沾蝶语唇边的血。
几人跌跌撞撞走到凌霄楼附近，从未感觉这段路竟如此漫长。
听到幽雪的吠叫声，飞廉迎了出来。
只见他脸色突变，手中飞镰向几人身后掷出。
“小心！”
他暴喝一声！
楚寒雪被蝶语大力撞开，摔到地上。
待她回头，只见付瑶神情狰狞，一把匕首直接插在蝶语心口。
蝶语胸前的衣衫很快被染红，匕首的锋刃处，流出汩汩的血来。
而付瑶也蓦地瞪大双眼，一口血从口中吐出。
她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入自己胸腹处的飞镰以及蝶语手中的双刺。
飞廉赶到楚寒雪身边，握紧手中锁链暗暗发力，飞镰从付瑶体内抽了回来，散出一道血雾。
付瑶看着自己胸腹处的血洞，身体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她颤抖地伸出手，指着面前的蝶语。
“你……你……”
话还未说完，她便已经气绝，重重摔在地上，溅起一片烟尘。
蝶语的身体也软了下来。
钱代一把接住了她不断下落的身体。
那把匕首依旧插在她的心口，随着她呼吸的起伏而晃动。
口中的血大口大口地涌了出来。
楚寒雪挣扎着爬过去，擦掉她脸上的血迹，可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的两只小手已经沾满了血迹，却依旧倔强地用手腕擦拭她吐出的血。
明明有些微凉，可蝶语却觉得很温暖。
“咳咳。”
她咳嗽两声，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对不起……前些日子，是我抢了你的四面兽首令。好在主上将令牌还给了你。”
楚寒雪点头，她知道。
楚寒雪轻轻捂住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了。
保持体力，坚持一下，等白羽出来，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变得执拗起来。
蝶语笑笑，想拿开她的手，但手指只能微微抬起半分， 使不出力气。
飞廉从身后将楚寒雪环住，双手控制她的手臂，将她的手放了下来。
楚寒雪无助地看向他，而他只是轻轻摇头。
“无碍，无碍……我这一生跟她一起做了不少坏事，今日落得个和她同归于尽的下场，也算死得其所。”
蝶语惨淡又释然地一笑。
“当年，我的村子里闹饥荒。很多人都被饿死。我带着弟弟逃了出来。”
“后来，遇到了她，她给了我一个馒头，我和弟弟分着吃了，算是救了我和弟弟两条性命。”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始终认为她是好人……至少本性不坏。”
“再后来，我和弟弟被主上所救。也许在白马饮泉的那段时光，才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
她笑着咳嗽几声，又涌出一口血来。
这一下咳得剧烈，身子微微颤抖。
钱代收紧手臂，试着给怀中的人一些温暖。
“后来，弟弟在一次任务中失踪，我找了他好久，最后体力不支，晕死过去。再醒来，我又遇见了她。”
“是她救了我，她同我说我弟弟受伤严重，已经被她救治，但尚未清醒……我信了……可，我再也没见过我弟弟。”
“弟弟在她手上，我自然乖乖顺从听话。为她杀了那些不尊重她的江湖喽啰，做她的贴身侍女撑门面，甚至替她抢夺你的四面兽首令……如今想来，今日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楚寒雪疯狂摇头。
“其实我知道……我早就知道的，我弟弟早就不在了，是她骗我，她骗我的！”
钱代闭上眼睛，神情痛苦地将头别过一边去，默认了她说的话。
“可是，我像是疯魔了一般，宁愿被她欺骗，就算是被她抽打，换得一身伤，那些痛楚至少能让我觉得我还活着，我弟弟也还活着……”
她声音越来越弱，再次咳嗽两声，这次没再涌出血沫来。
“你的手，好温暖……”
楚寒雪伸出手，紧紧握着她的双手。
蝶语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眼神一点点涣散。
“如果当时我遇见的是你，该多好，如果我弟弟遇见的也是你，该多好……”
可惜，这些话，她无力再重复一遍。
楚寒雪见她的头靠在钱代的肩膀，微微倾斜，望向夕阳的眼睛光泽，甚至变得灰暗浑浊。
她也不吵闹，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试图保留住她手中最后一点温暖。
凌霄楼内，众人合力，相互配合着发力，用最后的力气，压制住了林清梦的内息。
林清梦皱眉，在大家收了内息之时，脱力晕了过去。
时间似乎比白羽预计得要短一些。
一则是大家配合越发默契，二则他们很是担心凌霄楼外的人。
凌霄楼大门打开。
沈凌霄率先走出，只见院落中，他惦念的小姑娘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握着已经毫无生机的蝶语的手。
若不是她的肩膀被飞廉用双手握着，怕是早已脱力。
楚瑾辰抱着林清梦出来，见到她这副模样，心疼至极，想要将她唤到自己身边来，未等开口，却被白羽拦下。
“先带林姑娘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们。”
“阿雪……”
沈凌霄轻声唤她。
听到沈凌霄的声音，楚寒雪踉跄起身，一步一步走到沈凌霄面前。
风吹动她的衣裙和长发，身体轻盈得近乎破碎，令人心疼。
终于走到沈凌霄面前。
她的眼睛似乎被蒙上一层水雾。
一口血吐出，她脱力倒在沈凌霄怀中。
“阿雪！”
“小公主！”
“小雪……”
身后的几人焦急地围了上来。
白羽搭上她脖子上的脉搏。
“无碍，受了些伤，脱力了。”
沈凌霄将她抱回房中，白羽拦下身后众人。
轻轻将被子盖在她身上，打了一盆清水，擦拭她的脸颊和掌心。
白羽坐在桌前，烛火晃动，摇曳着他眼睛中无法摸索的情绪。
犹豫半晌，他终是叹息一声，缓缓开口。
“小公主日后不可再动用龙息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