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初起，街边的商铺外挂起各色灯笼，在街道玉砖上投下五彩阴影。
李凤鸾忽地驻足，拎起拖地的大氅，露出绣着粉色牡丹花的白色锦缎鞋子。她垂首看着鞋面上轻轻晃动的影子，唇边带着浅浅笑意。
劲草也跟着她看过去，没发现什么值得笑的事情。余光中出现熟悉的身影，他退半步，回身看见三丈外的萧子裕。看那个样子，他家王爷是打算尾随其后。他只好装作没看见，继续跟在李凤鸾身后。
“劲草。”
李凤鸾突然出声唤他，他刚刚回过神来，下意识答道：“属下在。”
她说：“从翟道口一路过来，好像只有西户京这般繁华。”
劲草不知她为何问起此事，但是这个话题实在是太合适了。他回道：“西户京紧邻着岐京，西南的商队若要进岐京，必定要穿过西户京。几年前的西户京还是盗匪横生，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城。那时候去往岐京的商人，不少命丧于此。”
李凤鸾回身看了他一眼，“位邻都城，朝中为何无作为？”
劲草回道：“西户京到翟道口这一角，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姑娘若想知道更多，还是去问王爷吧。”
见她没说话，劲草继续说道：“后来陛下将西户京赏给王爷了，王爷花了不少心思，才彻底摘清西户京内的各方势力。也是因为王爷手段狠辣，才落下一个‘活阎王’的称号。”
李凤鸾走到街边卖糖串的摊贩前，她回身看着劲草。
劲草愣了一下，摘下腰间钱袋，“姑娘，随意。”
李凤鸾拿了一串糖葫芦，莫名问了一句，“要给疾风带一串吗？”
劲草：“啊？”
李凤鸾笑了笑，回道：“我看刚刚在金莲楼，你也给他打包了不少吃食。”说着，她又拿了一串，“还是带一串吧，怎么说他也算我半个救命恩人。”
劲草付了钱，接过她递来的糖葫芦，低声说道：“王爷说……若是你想逃，我可以帮你。”
李凤鸾平静回道：“太远了，不安全。”
劲草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个答案，又问了一句，“姑娘愿意留下来？”
李凤鸾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不知道，只是回去不是一件轻易能做到的事。”
夜风没有日光的烘照凉得不讲道理，他们大概走了一刻钟，李凤鸾忍不住掩袖打了一个喷嚏。
劲草识趣道：“姑娘，回去吧。”
身后的马车停在路边，李凤鸾看着崭新的脚凳，微微一笑。
一旁的劲草轻咳一声，佯装看向别处。
劲草看着马车后边走得不慌不忙的自家王爷，见他挥挥手，示意他们先回去。他没有丝毫犹豫，一屁股坐上马车。
马车内，李凤鸾看着手中糖葫芦，仔细看了一圈，才蹙眉咬下一颗。
酸酸甜甜，比山楂糕好吃一点。
劲草带着李凤鸾回房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睡得应该是萧子裕的房间。
见她踌躇，劲草以为她是有什么需要，说道：“王爷宿在那间书房，姑娘有事可以直接找王爷。”
李凤鸾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隔壁的屋子，她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白果侯在门口，见李凤鸾看向自己，伸手比划着，“姑娘，要沐浴安寝吗？”
这次李凤鸾看懂了，她回道：“嗯，辛苦你了。”
白果摆摆手，俯身行礼。
手中握着的没吃完的糖葫芦，她看了一圈，没有寻到合适的花瓶。
“咚。”
一声敲门声响起，她看着房门。
下一刻，萧子裕开门，走了进来。
李凤鸾静静坐在椅子上，正对着他。一双美眸映着烛火，熠熠生辉，没有半分防备与疏离。
萧子裕见她如此看向自己，有一瞬恍惚。缓了片刻，他才开口道：“我太想见到你了，一下子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吓到你了。我知道该循序渐进，可我一见你，就控制不住自己。”
“萧子裕。”李凤鸾放在膝上的双手，举着那串糖葫芦，“在这里，遇见你，谢谢。”
“你无需道谢，是我三生有幸。”心跳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他有些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我想要一个栖身之所，护我性命。但我……”
她垂首犹豫间，听见他说，“好。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我不强求，你愿意留下就好。”
“萧子裕，你不了解我……你……是知道的……”
“李凤鸾，你也不了解我，我就喜欢强人所难。”萧子裕走到她身前，抽走她手中那串糖葫芦，“明日我要去岐京上朝，不一定赶得回来。”
李凤鸾轻声应道：“嗯。”
就像寻常人家的夫妻，丈夫出门前知会妻子一声。
萧子裕尝到了一点牵挂的甜头，这和从前的单相思不同。只要想到她在西户京等他回家，他唇边就会不自觉的带上笑意。
他站在院中，笑着咬下一颗山楂，吃得津津有味。
疾风拿着另一串糖葫芦进院，也吃得津津有味。
二人对视，疾风傻笑道：“好巧啊，王爷也吃糖葫芦呢。”
跟在后面的劲草一掌拍在疾风后背，行礼道：“王爷。”
一想到李凤鸾特意给疾风带了一串糖葫芦，萧子裕的好心情一下子没了，他冷着脸说道：“罚一个月月俸。”
“啊！？”疾风苦着脸咽下口中的糖葫芦，“为啥啊王爷？”
萧子裕睨了他手中的糖葫芦一眼，转身回了书房。
劲草十分同情地拍了拍疾风的肩头，小声道：“王爷手中的糖葫芦八成是抢的，你的这根，可是公主特意给你带的。”
疾风听得云里雾里，问道：“那关我啥事啊？”
“得。”劲草摇摇头，“你还是洗洗睡吧。”
疾风跟在劲草身后，“我不管，这个月你管我饭。”
劲草加快脚步，“管不起，管不起。你一顿三个肘子，实在养不起了。”